“你们看刷酱了。”蔓蓝指着繁缕。
果然贴了肉片缝了口子,繁缕又拿着一个眼影刷一样大小的棉头刷子,蘸着一碟子无论从颜色还是味道都很像芝麻酱的酱料,刷在刚才补好的肉片上,刷好了,还不忘捏了一撮儿盐一样的白色粉末上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往伤口上撒盐么?”鬼王姬觉得自己看着都疼了。
撒完了盐,繁缕取了一块儿面团状的东西,捏把捏把,塞入了陈清平的伤口中,彻底将这道伤口填平。而后,在姑娘们崇拜的眼神中,拿着那化妆师的化妆箱一样的备具匣子里面的各色工具,点刷抹碾沾拍揉贴,一转眼的功夫,便手脚麻利地把那道本来能看见骨头的伤口,给填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顺便还粉饰了一下陈清平同志的锁骨附近的肌肤,打了点儿粉,烛光一照,真是冰肌玉骨,羡煞人也。
“卧槽这位简直就是特效化妆师。”老宋吸冷气。
繁缕微微一笑,又开始去处理其它的伤口,用到的那些东西,按照今昭的眼光,都是面条馒头麻酱辣酱醋汁儿蚝油韭菜花腐乳汤沙姜末儿蒜泥油儿——“这要是他醒了,会不会一嘴馋把自己给吃了?”今昭想起了舌尖上的汉尼拔。
“不妨事。”朱橚瞧着今昭精彩纷呈的表情,“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做成那样子的,并不是原本的东西,比方说那肉片,那是视肉,可以化作人肉,平和伤口,那麻酱,是皇陵玉的玉粉和的,能够吸附伤口周围血肉的坏死之气,令血肉重生。那馒头是昆仑雪混了天山泪,最是温柔细腻,又十分洁净解毒,拿来妆点伤口肌肤,逼真又不会令伤口化脓……”
吴王殿下如数家珍地介绍,华藏师繁缕一丝不苟地画尸,从立春这日夜里到这日正午,才算忙活完。
陈清平虽然还没有醒来,可那模样瞧着,玉成脂骨,秀色可餐,唇色樱粉,神态安详,宛若花美男春睡,切莫惊扰。
朱师傅和陈辉卿、卫玠等几位大员在商议着陈清平前后事项,今昭双手托腮,蹲在陈清平的床前发愣。
从最开始的人形电饭锅不谈美食不开口到现在也会偶尔说笑一两句,甚至能对自己表露些关爱和好感,今昭不是不感慨的,她甚至在民国时候,有那么一阵子,觉得自己也许撞大运,遇见了霸道神厨爱上我的剧情,当了一回玛丽苏任性女主,哪怕性格平平颜值不够情商短缺一事无成,也能得到男主的青睐。
这个不靠谱的美梦终于醒了。
她怎么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说自己看花眼了。
在幽山夜色,琴音铿锵之中,她在陈清平满脑子乱糟糟的洪水翻卷的记忆之中,看见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她绝不会有的表情。
果敢,坚毅。
那张脸上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果敢和坚毅,从不怀疑自己一丝一毫,从不迟疑时机一分一秒,从不吝啬一颦一笑——今昭觉得那张脸上的表情说起来比华练姐还要更绝一点,好歹华练姐心里头也不是没有短处的,可她就觉得那张脸的主人,心硬如铁,没有一点缝隙,可容清风一丝一缕。
那绝不是她。
那绝对是她曾经听说过的,另外的一个自己。
那个并没有得到清平馆众人的爱护,一开始便走上了一条极其凶险绝望的路途的,另外一个沐今昭。
那个从白垩纪的食肉恐龙的嘴里,死死生生数回,自己摸索出灌水重生之道的太岁。
一旦成为太岁,除了特殊情况,总是可以依水重生的,今昭不敢去想,要多少次被利齿撕裂喉咙,被巨颚咬碎筋骨,才能换来最终的了悟和逃离,因此她也绝不怀疑,那张脸的主人,就是那个沐今昭。
今昭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陈清平的额头,凉丝丝,没有发烧。
算了,想那么多,怎么说来着,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只要做自己能做的就好,她只要先从眼前,一点一点去做,不要后悔就好。
反正,她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霸道男神爱上我么。那么,这漫长的永生里,她只要做她觉得快乐的事情就好,至于结果,那是人类短暂的几十年里,才会不得不去抓取的一个幻觉罢了。
嗯。能这么想,自己还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你不必太担心了,他虽然肉身出了问题,但好歹还没死。”繁缕拍了拍今昭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你加油就好。”
朱橚也换了家常的衣服又进来,满脸都是颇为兴奋的笑容,撞见繁缕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也蹲下身,对今昭开口:“没事没事,我瞧着他,死不了。之前应当也是很虚弱的,因而后面恐怕也只是会虚弱而已。”
“说起来,那会儿公馆里,的确很弱,竟然还感冒了。”老周皱眉回想,民国时期,陈清平不就是还生了场风寒感冒么,“也是和清平馆出问题有关吧。华练不是说,老大和清平馆也是一体同心的。”
“哎呦敢情还是人房cp。”老宋吐槽。
“有本王在,不知道能恢复他多少道行,然让他如常人一样坐卧,不似病体,还是做得到的。”朱橚起身,“正好本王也有好些疑问要请教陈先生、卫先生、朱先生,不如大家就在幽篁里住下。这里依山清幽,除了本王的人,再不会有人来扰。”
“嗯,瞧着你这园子的热闹,也不会有人敢来的。”老周说的是那些活色生香的鬼魅们,天一亮,这些家伙就打着呵欠睡觉去了。
朱橚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哪里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问人不人。人耶鬼耶,都是六道嘛。”
朱能垣抄着袖子,看了看陈清平,又看了看繁缕,最后看了看黄少卿,莞尔一笑:“如此,甚好,王爷,多有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