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卮挪了挪视线,看见女徒从女客身上,剪下来几小段线头。
而两位女客还是女客,在镜子前搔首弄姿,挑剔着颜色不太翠,大师傅倒是耐心地一言一语地劝,最终还是帮着一位女客把腰捏得更紧了点儿,另一位女客的叉子开得更高了点儿。
玉卮把视线挪回红雾,果然那两株植物又开始结果子,没一会儿的功夫女徒又剪下来俩果子,而与此同时,女徒也飞针走线,稍作改动,掐住了腰线打开了高叉。
大师傅温温吞吞地说:“明日再来拿。”
两位女客极满意地扭腰去了。
大师傅没什么太大反应地转过头:“看明白了?”
玉卮转脸看朱师傅:“澈之,我在红雾里看着,是什么?”
朱能垣莞尔:“金银花。”
“在你的眼里,人都是这样子的吗?”玉卮问。
大师傅点头:“有雾就会这样。”想了想,他还是叹口气,“别抓我,我就想好好吃饭过日子。”
朱师傅放了茶碗:“我们最近对魔物有点在意,能不能劳烦您解释一下?”魔界幽深广袤,与梦境六合一样,至今是罕有人了解的神秘之地,魔族也不同于其他,品种全花样多,实在无法好好造册登记。
大师傅坐了下来,玩着手里的小剪子:“我叫昼修,是七十年前来的这边,七十年前——”
七十年前,陈家宅子坐的那个阵眼,还没有封好口子,昼修就是那个时候溜达出来的。按照大派系,昼修属于饕餮类的魔物,饕餮类的魔物,并非是说,他们是饕餮,而是说,他们和饕餮,有着非常类似的生活习惯,吃。
昼修吃的食物,是人的爱美之心。所以便开了这间裁缝店,至今每日从来做衣服的人身上,采集青菜萝卜,偶尔遇见那种爱美之心极其蓬勃的,还能吃口肉。
那种不太蓬勃的,比如玉卮,也就是摘点儿叶子,泡个茶。
玉卮听着这段解释,不知道怎么的,手里的梅花茶,就有点喝不下去了。
难怪这伙计说,店里什么饮品都有——多新鲜啊,每天来做衣服的人千奇百样的,可不是什么食材都能收集到!
“所以这些伙计也是魔物?”朱师傅问。
“嗯,反正他们在我这里,吃得饱,也老实,不惹事。”昼修闷声回答,似乎被人发现身份,有些忧愁。
“我们不是驱魔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最近有点异动,你可曾觉察?”这才是朱玉两人抓住这个机会接触这位魔物的缘由。
昼修眯着眼睛,望着某个方向:“原来我溜出来那个口子,又要被扯开了。最近出来的小杂物,特别多。”
朱师傅心中一凛,魔都之所以为魔都,便是因为本身便是一阵,镇着魔界与三千界的一道联通,七十年前这道联通被镇住,而今,却有人以人命血洗阵线,在几处制造灾难恐慌,想要破开阵法。
那个雀舌,以为浑水就能摸鱼?
朱能垣勾唇冷笑,这次,就让她知道知道,卫玠的手段。
昼修看着朱玉两人都蹙眉沉思,叹气开口:“要不,以后你们来做衣服,我算便宜点,能不能当做,没见过我呢?”
朱师傅刚要开口,就被玉卮拦住:“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孔雀?”
昼修听到这个名字,那一直懒洋洋温吞吞的样子,突然破裂,眼中闪过无法压抑的恐慌,甚至连指尖都抖了起来:“孔雀,那个人,那个人一定不能出来——他的羽翼是无边的梦魇——他的影子能将光芒都烧尽——”
朱玉两人听了这话,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的羽翼是无边的梦魇?他的影子能将光芒都烧尽?”利白萨重复了一遍。
卫玠莞尔一笑:“甚好。”
“这效果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元拍着手,一群毛猴儿在他的周围手舞足蹈,汇报着那个穿着顾碧蓉的皮肉的雀舌,这几天都是什么动态。
这几天那个雀舌可没闲着。
先把驱魔阵大阵的几个阵眼都剜了剜——目前为止,就差陈公馆这个没有动了;然后接着各色由头,拖着陈夙珩来陈公馆踩点儿——光是晚饭就吃了两次,陈清平拒绝下厨;平日里也就是害人吃心,只不过从毛猴的反馈来看,雀舌吃心的频率越来越慢,她似乎正在渐渐适应这个世界。
之前老元曾经发现过,拉斐尔也提到过,甜甜圈星的人,在转化为三千八荒的人物以后,有个特点,会在某个方面拥有执念。
之前那个转废了的雕塑罗马士兵米罗,就是食欲;
雀舌虽然也是食欲,但却是吃心;
二代家中今昭也曾经见到过丰盛的早餐,相对的反应,大约也是对吃的执念。
总而言之,目前甜甜圈们,来到他们的世界,甭管吃的是什么,都是吃货。
然而三代的雀舌,这种执念却在逐渐的减弱,谁也不知道是因为她适应了环境,还是她进化了变强了。
“食物的执念——”玉卮和朱能垣相视,叹息。
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忙碌的影子,正在择着一碗泡发的雪蛤,那人身影显得有些纤细,三件套的洋服,衬衫雪白,深灰的马甲勾勒出漂亮的腰线,同色的西裤显得双腿修长,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位名厨。
陈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