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罗!”
熟悉的喊声,似乎穿越了浓烟和无数人的哭号,钻入耳鼓。
上了年纪的贵族学者还在指挥着儿子和侄子尽量去救人,可奔流而来的火龙却已经不容世人太多怜悯。老者很快便被呛得剧烈咳嗽,这条船上一般的人都因为这前所未见的浓烟而无法呼吸。
米罗扶着老者,他想要找个地方让老人休息一下,可半空中飞来一块儿火石,重重地击打在了不远的海面,如山般高耸的巨浪随之席卷而来,将这条船揽入怀中。
在米罗的脑海里闪烁的最后的画面,仿佛是一个奇迹一般,他似乎穿越了空间的界限,看见自己的未婚妻抱着一束琉璃苣,脸上的笑容幸福而温婉。
好像再度将那张笑脸拥在怀里,好像将她从此以后带在身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让她永远地停留在自己的腹中……
“太好了,终于完成了!”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面前是绑着马尾的意大利女孩儿,工装背带裤的前兜,插着好多小刻刀和小刷子,女孩儿拿着一把小刷子,仔细地刷着“自己”,一边刷一边说,“总觉得这次发挥得最好,把你雕得这么俊美灵动,感觉你仿佛会活过来一样。”
“自己”觉得被禁锢在什么东西里无法动弹,但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渴望,他好像有一种饥饿感,而眼前的这位女雕刻家,就是上等的美味……
米罗张开眼睛,眼前并不是一个繁华城池的死状,而是那个地牢,画满了奇怪的符号,那些看守管这些符号叫做以诺文,说是天使的文字。
米罗垂下头,看自己胸口的伤痕,呵,天使。
这几天他反复地梦见两个人。他的未婚妻蜜雪,以及雕刻家玛莎。
只是此时此刻梦见她们,他心中留存的已经不是爱意,而是某种奇怪的……比如食欲……
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银发金眼,年纪不轻,但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尤其是西装口袋里折着传统的帕子,更让这个本来长相就十分复古的男人,看上去更是有了时光婉转的魅力,一双性感的嘴唇,天生带有莞尔的弧度。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男人语气平静,手指微微一动,地牢的门和拴着米罗的锁链都被打开,“如果你想出去的话。”
“我……”米罗骤然失去了锁链的拉扯,摔在了地上。
男人走到米罗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觉得有用吗?”路西华咬着一根杜松子酒味道的棒棒糖。
“但愿有用,不然这些士兵就白死了。”拉斐尔剥着太妃糖的糖纸。
在他们的周围,有许多的尸体,有的全身烧伤,有的血流成河,那是高阶天使和低阶天使不同的死法。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被清平馆的老板和他的情人提醒的。”拉斐尔笑笑。
“那是个不错的姑娘,拥有早已经在你的身上死去的坦诚真挚的品德。”路西华毫不留情地吐槽。
两个人边吃甜食边议论,而陈辉卿则端着咖啡,仔细地检查着空荡荡的地牢。
现在它已经不是地牢的模样,而是一个干净的,纯白色的空间,这才是天使的囚笼的原貌,地牢只不过是为了让米罗知道自己的处境而已。
“这里有一些很熟悉的痕迹。”陈辉卿检查完地牢,转身出来。
“你要接手调查吗?”拉斐尔问。
“不。我不感兴趣。”陈辉卿很干脆地拒绝,“我很感谢你们坦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要离开这里了。”
“……你也坦白诚实得令人想要点蜡呢。”路西华耸肩。
“想去找华练,并不容易,她去到的地方,必定是她觉得安全,不太会有人发现的地方。”拉斐尔说。
“而且她把自己注销重新注册了,你可能很不容易找到,她说不定连模样都变了。”路西华提醒。
“没关系。”陈辉卿发动车子。
辉腾是意大利街道上极其少见的大车,这里的路很窄,因此常见的都是雷诺或者奔驰的迷你车,因此辉腾一上路面,便挤得身后一辆smart不得不减速,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拐上了去威尼斯的高速路。
被他挤在身后的那辆smart的车主,似笑非笑地目送辉腾远去。
拉斐尔果然不是一个等闲角色,先让路西华获悉那件事情,诱使路西华将自己派出,又让自己假装救出米罗,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手下,再支走这位东方上神,免得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捣乱。
连环计,把所有人都卷到他设计好的漩涡里,为他卖命,还会感恩戴德。
和他比起来,米迦勒简直就是个苦行僧人。
玛门的唇角极其轻微地翘起,他已经感受到了副驾驶上那位神秘的庞贝亡魂身上那种蓬勃的欲望,那种欲望玛门十分熟悉,那是——食欲。
新鲜的肋骨脱脊肉,在泉眼流出的细细水流之下静静地冲一个小时,用少许白葡萄酒腌制一夜,撒面粉,过一遍蛋液后,粘上面包屑,表面切菱形,入澄清过的黄油炸熟。
“也有人喜欢先烤制后再炸,但我觉得直接用澄清过的黄油炸,肉的味道更嫩,你知道吗,猎物在濒死之前,面临死亡的恐惧,全身的血液流动极快,会让肉质比平时更为鲜嫩,所以我喜欢亲手打猎,不喜欢流水线的屠宰场。”玛门将装饰了鲜薄荷叶子和柠檬片,煮熟的淡水胡萝卜的米兰炸肉排递给米罗。
米罗双眼冒光,直接用手抓起那刚刚出锅的肉排,一整块塞入嘴里。
鲜血从米罗的嘴角流下,玛门伸手将米罗的手从嘴里拔出,拿肉排的手指已经烫伤,被米罗咬掉了一块肉,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肉的味道……”米罗贪婪地看着自己的手。
玛门微笑:“也许你该去我的牧场看一看。”
“米罗!不——”
凄厉的喊声有些熟悉,不,是非常熟悉。
米罗回味着这声音的主人,温软的发丝,娇柔的身体,他一直盼望着娶她回去。
全身湿漉漉的,是因为做了梦出了很多的汗么。
米罗不舒服地动了动,睁开眼睛。
粘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