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系一位业余小说家,目前凶犯依旧下落不明,警方正在大力追查……”
“啪。”
“咦,怎么关了啊,我还看呢!”老宋仰着脸瞪老周,端着还没吃完的早饭。
“开张时间到了。”老周火气不小,他一向怕热,这会儿闷热潮湿的天气,正是死穴。
老宋悻悻然地扒拉完半小时前就该吃饭的早饭,爱惜地夹起最后一颗入味的爆炒蚕豆,拿起抹布,出去擦桌子。
桌子还未擦完,一个男人脚步拖沓地进来,一张脸长得很像某个热播剧的明星,只是那一脸俾睨天下的气势,跟这张淡薄寡淡的脸丝毫不般配。男人看着菜牌点了几个菜,便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来来回回扫视着进进出出的清平馆女眷们。
“真想把他眼珠子挖了。”玉卮一摔帘子,走进后厨。
最近水鲜野菜很多,大伙儿都在帮忙择洗,一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的银白色的空气清新机摆在角落里,本该腥臭不可闻的后厨,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味道。今昭抱着一满怀今早陈清平新摘的荷花,跟着陈老板在做茶,单挑将绽欲绽的花苞,抿着瓣儿把茶放进去,用麻绳扎好,过夜取出晒干,反复三次,就是带着淡淡的莲花香味儿的莲花茶了。这活儿虽然要小心谨慎,但总比玉卮三姐妹手里的强——也是刚得的一篓子虾,活蹦乱跳,就要活杀,还不是一般的整只去醉,而是去了头和壳儿,只留下那虾肉,趁着筋骨还没死透,片做薄片,用椒盐葱酒略微腌制,再把虾头烧了汤,回头用这汤来汆虾肉片。
“这味道鲜灵,中午就能吃了,咱们吃不完,老宋你去加个菜牌子。”朱师傅吩咐道,“清平,帮我把那些蛤蜊拿过来。”
老宋前脚出去,后脚又进来,手里的菜牌子还没挂,肩上撑着一位颇为眼熟的清秀少年,白衣上殷红片片,显然是从他嘴里呕出来的血。
“孽镜童子!”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吃惊,“怎么回事?!”
孽镜童子怎么说也是观天睹世,十丈软红尽在眼中的上位神大妖怪,冥府里数得上的高管,这是谁胆儿这么肥,把孽镜童子揍成这个样子?他不是今早出门去观海楼望气去了么?怎么把自己望了个半死?
“酒吞……”孽镜童子跌坐在朱师傅的藤椅上,擦了擦嘴,“我看到酒吞拿着一个天使蛋……酒吞想要……复制他自己……我正要看到酒吞在什么地方……就被一棵大树和藤条……”
“你被一棵树给砸了?还让藤条给抽了?你是纸糊的?”玉卮瞪着孽镜童子。
孽镜童子看着袖子上的血,抬头看着玉卮:“你那时……天兔……不也……”
玉卮一窒,对了,这茬儿倒是踩到她痛处,要不是陈辉卿出手,说不定还真的让天兔放倒了,可是,山寨体怎么可能打过本体啊……
“你以为,酒吞童子号称东瀛第一大妖怪,靠的是头发长么……”孽镜童子讥讽道,“对手下来说,酒吞的血,就是春……”一个药字还未出口,一口血又涌了出来。玉卮用悲天悯人的眼光看了看他,扭头跟蔓蓝说:“给他煮点儿红枣红糖水吧,然后再拿个热水袋。”
蔓蓝一脸茫然:“可是他又不是大姨妈……”
孽镜童子当然不是白挨打,好歹他看到了酒吞童子打算用天使蛋复制出另外一个酒吞来。不过他的护心镜也被一段藤条抢走,护心镜是他观天望地的法宝,如果这玩意落在酒吞童子手里,考虑到清平馆里住着酒吞童子的死对头华练,恐怕清平馆连厕所都会被酒吞童子偷窥。
清平馆的最终boss朱师傅云淡风轻地笑,尖刀挑出鳗鱼的筋骨来,手下刃飞,鱼肉带血成片:“看就看啊,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可是我们每一句话都会被听到……”蔓蓝迟疑。
“反正已经被听到了。”玉卮冷哼。
“那就让他听个痛快。”朱师傅收拾好了晚上要吃的鱼片,将剔骨刀关在了案板上,刀身颤颤,嗡嗡作响。
“既然如此,晚上吃火锅然后唱卡拉ok吧,我想只要老周开嗓,酒吞童子就会受到很高的魔法伤害。”青婀拳掌相击,被老周一勺揍在后颈肉上。
晚饭是说定的海鲜汤火锅,汤头已经烧成,虾头用油略微煎出虾黄来,为熬了蛤蜊肉和鱼脊的乳白色汤头带来神秘的橘红,每个人都各自配了自己喜欢的调料汁儿坐在火锅旁等着,已经热起来的天气里,酣畅淋漓的火锅配上泡澡,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
今昭捧着自己的香油辣子坚果碎的蘸鱼片碟子叫:“来来来!敬酒吞童子!偷窥辛苦了!”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都纷纷效仿起来,让本来在一旁板着脸的孽镜童子也忍不住露了笑模样。
“别想了,多一个酒吞,对于大姐大来说不算啥,要是多一个陈大人,那才可怕呢。”青婀深知这段公案,安慰孽镜童子,“你的护心镜,让太白再炼一个就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次整个钛合金的,还轻便。”
孽镜童子冷眼看了看青婀,扭头自顾自去夹菜。
华练和陈辉卿不在,多出来的位子正好让孽镜童子占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倒让孽镜童子好过了几分。
玉卮跟着朱师傅端来涮菜,摆好放妥,也在青婀蔓蓝之间落座。
今儿的鱼片有鲈鱼,也有斑鱼,两者都切得透明,像是一只只水晶蝴蝶,展翅欲飞的样子。鱼片入水即白,微微卷起,虾肉更是不能过一个呼吸,各人都紧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吃食,生怕过火了不好吃,觥筹交错间地忙活,成功地造成了食不言的假象。
那虾肉紧致弹滑,鱼片柔嫩鲜美,各色贝类新鲜可爱,而朱师傅调制的十几样蘸料,没一样是单纯货色,就连看着简单的麻酱,里面也有核桃、腰果、巴旦木好几色坚果磨料,老宋忧伤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我得健身了,要不然真的就胖了。”
老周夹着肚片儿一涮:“你还是先拯救一下你那张趣多多一样的脸吧。”
鱼片过了盘子,新切的羔羊肉又端上来,大家伙儿忙不迭换了蘸料,宴正酣热,半空中天开云裂,一股子黑云从裂缝里弥散而入,带着凄厉的呼号。
“啊,看着这么像恶魔烟啊,好想呼叫温家双煞。”今昭仰头看。
“你越来越有太岁的样子了,这也不怕啊。”青婀仔细地将肉片往蘸料里一滑,生怕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