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二时,教导主任史永昌让赵锐锋接替二班李星的班主任。因为李星参加函授忙不过来。史永昌还拍着赵锐锋的肩膀装成是重用的样子说:“锐锋老弟这班主任都想干,是我给你争取的,你要好好干,证明你工作能力的时候了,要长脸的时候了!”
实际这也是个陷阱,就是因为干了这班主任和随后教师评定职称的事才让赵锐锋离开了三中。为啥说干班主任还有风险,就是因为他们一班班主任是徐建业。徐建业是何许人,他是时代造就的典型毒瘤。文化大革命后销声匿迹了几年,后在三中东山再起,他创造了送初中毕业班已累的吐血为代价创造了升学率百分之九十的记录。换来的是自己对手二班班主任仓皇逃出三中,他获得全国模范班主任的称号。自此他找到了实现自身价值消灭对手的突破口。战胜对手显示自己是他扭曲心灵的唯一的快感。他为了显示自己积极,每到饭空他都是扛着铁铣扫帚从校长室门口经过,校长原来对他这种“陈瘸子”假积极的做法还大加赞赏,当后来见老师都离开办公桌扛起扫帚时,才知道不对味了。才知道扛扫帚扫地是出不了成绩的,他误导了老师们,让他们偏离教学的正确方向,这是要不得的。校长如梦方醒,才知道杨不是好鸟而是害群之马。校长想搬走这棵大树费尽了心思,他已让徐建业到十八中当副教导主任为诱饵让徐建业离开三中。徐建业不为所动,说:“就是让我到十八中当校长他也不去,我是全国模范班主任,谁也无权调动我。”
校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让他到北戴河疗养,以后再想法把他调出三中。徐建业一口否决,就是让他北京疗养他也不去,他离不开他的学生。领导对这反面典型伤透了脑筋又束手无策。徐建业就像苍蝇叮在腐肉上赶也赶不走了。赵锐锋原对徐建业有些耳闻,但并不在意。只是一次偶然的一幕才让赵锐锋触目惊心。当时赵锐锋正在办公室办公,忽听隔壁数学组有人惊呼:“徐老师晕倒了,徐老师晕倒了!”
赵锐锋随组里人冲出办公室救人时,徐建业已被数学组里的老师抬出办公室,三中后勤的小货车也开在数学组门口,三中校长也全数到齐。徐建业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领导们别管我,工作要紧!”他那电影上的台词样的话让领导尴尬,让老师心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那英雄的行为装扮自己,演英雄人物不用化装了。徐建业就是这样的一个变态的人。但赵锐锋并没有把徐建业放在心上,总认为各人管理各人的班,井水不犯河水的能有什么事赵锐锋完全相错了,你不当班主任不是竞争对手,当了班主任就是竞争对手了,成了他的死敌。当时当了班主任后给赵锐锋的第一感觉是他在一班上不下课去了。一上课班里就有梁勇几个刺头旁若无人地在班上窃窃私语,后到大声说话,赵锐锋对他们严厉批评也无济于事,三中不兴打骂学生,不像乡下好管理,一个班只要把刺头打怕,一切“ok”。不兴打只做工作你磨破了嘴皮人家就是不听,课下作保证,课上照常捣乱,弄的后来课上成了讨论会,赵锐锋焦急万分,怎么一向听话的学生突然不听话了呢?后来赵锐锋还是从他的爱徒余慧中了解到了内幕,说,这是徐建业对付对手惯用的一个手法,他先把课堂搞乱,然后向校长报告说某人已经上不下课去了,赶快换老师吧!并让校长亲自去偷看教学场面。这一手真毒辣,凭着这一招徐建业赶走了三个对手,还有一个没走却气的住进了医院。赵锐锋在一班上课上的不好,可人家徐建业在二班却上的顺风顺水,而且几次杨教的数学成绩赵锐锋的二班成绩都高过徐建业自己的一班成绩。赵锐锋暗自高兴实际又上了当。这是徐建业对付对手用的第二招。他故意抬高对手班的数学成绩,是迷惑对方,让对手认为自己班比杨的班成绩好,好在中考时给对手致命一击。加上外来的插班生他总要成绩好的,成绩差的送给对手。这样徐建业自然每年的中考成绩都高于对手。每次看着败下阵来的对手非死即伤,{不是被学校赶出三中,就是苟延残喘的在三中混}他在丛中笑。徐建业对付对手到了不用其极的地步。赵锐锋自然中了这一招,校长偷听了他的课有了除去他而后快的心他还不知道。赵锐锋倔强的性格在以后的工资改革中吃了大亏。一九八八年教师工资改革,取消原定工资按职称发工资。三中够中教一级条件的三十人,上级只给了二十九个评选指标,这落选的人就是赵锐锋。赵锐锋急了,他知道这是领导报复他,找领导闹,但都无济于事。最终是和校领导闹的更僵,其结果是原和张才俊一样工资的赵锐锋一下就比张才俊职称低了一级月工资少了几十元。一次班主任会,是校长是在小黑板上下的通知,赵锐锋没有看到放在校长室门口边的小黑板上的通知,就没有去参加会议,最后康校长让人把赵锐锋叫到校长室,当着全校班主任的面批评赵锐锋无组织无纪律。本来对康校长有气赵锐锋气冲冲地说:“我不知道开会,是谁下的通知?”
“小黑板是明明白白写着开会,人家都知道,就你特殊,就你不知道?”
“就我不知道怎么了你还把我怎的”赵锐锋当场和校长顶撞引得班主任们哈哈大笑。心中都想:世上还有这样的傻瓜,敢顶撞校长,等着校长报复吧!接着上级对校领导民意测验,康校长又一票之差输给了史永昌,当然赵锐锋投了至关重要的决定胜负的一票,康有良恨死了赵锐锋。在学校支部商讨三中教师去留的会上康有良第一个提出辞退的人就是赵锐锋,不想他的意见和副校长刘文革、薛胜利及校党支部书记张力厂的意见不谋二合。他们要辞退赵锐锋的心情比康有良还强烈。只有史永昌投了反对票,但已无济于事。这次三中对教师队伍是要动大手术的,因为有了大学生进来,也有几个送礼给校长的关系户要进三中,因此这次三中要进十个人,就要辞退十个教师,辞退教师中还有三中老体育教师老实头葛喜宇的女儿。这是赵锐锋万万没有想到的。被除去的教师和赵锐锋一样都蒙在鼓里,一点也没有想到暑假后就要离开三中了。假期里赵锐锋还接到语文组通知参加了老教师王离琦的欢送会,王离琦老师功德圆满要调泰州一中任教,计划要在县城度过余生了。假期里赵锐锋还带女儿坐大巴车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到曲阜的旅游,说是老师可以带家属的,张凤说活忙没有去,赵锐锋只带了女儿赵小雨去的。就在曲阜有一点特别,就是一直和赵锐锋不冷不热的组长孙立山非要给赵锐锋照张相。赵锐锋和孙立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一个如日中天,一个岌岌可危,赵锐锋不让他照,可孙立山两口子非要给赵锐锋照,赵锐锋推辞不了就让他们照了。赵锐锋那里知道其中原因,一准是孙立山知道赵锐锋要被赶走,或许他也是赶走赵锐锋的帮凶,他心里不安了才给赵锐锋照张相,表示同情,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的。那张照片赵锐锋现在还留着。赵锐锋靠在曲阜大成殿外的汉白玉栏杆上,神情呆滞、满脸愁容,就像莫伯桑笔下的于勒,那就是赵锐锋当时的真实写照。说实话,此时的赵锐锋是不愿意离开三中的,不只是三中是国办高中待遇高什么的,他是怕被赶出三中脸面没有地方搁,他无法面对乡村父老,更无法面对乡下老师那鄙夷的目光,你往上爬,怕的越高就摔得越惨,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再说三中还有他的女儿,他走了女儿怎么办?可见他对三中生活是渴望的。以致后来都退休了,还常常做这样的梦:他又在三中教室里上课了。他教的班是在后排那溜教室的中间那口教室,千真万确。此时站在讲台上的他还四处打量,看看讲台下是不是他的学生,这是不是个梦?有他的得意弟子余慧中,李越光,这不是梦,这不是梦,他骄傲地笑了,他终于回来了,又成为三中的教师了。他下课后顺学校西边那条路往南走,左边是老师宿舍,走到最前一排房屋,往东走,见校长室里有人,里面不是康校长,难道换校长了?不对自己这次进来是康校长又找人叫他来的,怎么不是康校长了呢?赵锐锋还疑惑,他朝校长室东边的语文组走,还没有走到就醒了,原来还是一个梦。有时是梦见在班里上课,可是班里没几个学生,他慌了,学生少了,校长不又把他要赶出三中,他看看自己是那里做错了,才发现自己一学期竟没有教学生写作文,他觉得自己又在劫难逃了,被三中辞退永远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就像他由于在三中时没有被评上中教一级教师,以致后来到乡镇后错过了评上中教高级教师一样,这辈子没有评上高级教师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一样。赵锐锋从未想到他会被逐出三中的,一是往年很少老师被赶出三中,二来他门班成绩和他的语文成绩都还好,更因为他们班的学生康慧中在全国、省、大市作文竞赛上均获奖,给学校带来了荣誉。这赵锐锋又想错了,你这成绩能比得上一次送两个清华学生的高业善?高业善曾一年送走两个清华生,因为和领导不和还是被排挤走了。他太天真了,这辈子赵锐锋被天真不切实际害苦了。他总生活在想象之中,想象总和现实相反。在生产队队里需要记工员,赵锐锋认为非他莫负,因为队里就他一个高中生,结果队长韩天德把记工员给了只上过三年级的张永军。在四中因他送毕业班成绩出色,认为接着送毕业班顺理成章,结果让他教了六年级。他的想法回回落空,他就没有想想总结一下,仍是我行我素,人生不顺栽跟头是必然的了。
暑假过后,三中开学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年一度的分课调课会在学校小礼堂进行,赵锐锋和其他教师一样若无其事地进了会议室,参加调课会。赵锐锋对自己的任课情况也有清楚的认识,往常教初中的老师提到高中的有的是,赵锐锋知道自己和校长闹的这么僵,不奢望教高中,但跟着教初中毕业班还是稳当的,因为三中初中部在语文教学上还没有赶上他赵锐锋的。会上没有一点异样,教导主任史永昌宣读教师任课情况,先宣读高中教师任课情况,不出所料,高中教师里没有赵锐锋。史永昌又宣读初中教师任课情况,结果只分了初一初二老师任课,往下就不念了,他抬起头不尴不尬地对老师们说:“初三老师任课还没有定下来,下次开会再说,散会!”会议就散了,赵锐锋也没有觉出有什么不正常。就和老师们一块涌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宿舍。照常地到食堂打饭提水没事人似的。第二天学校开学了,学生们都到校上课。女儿也上课去了。赵锐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初三没有分课,学生怎么上课了?如初中开课怎么没通知他?赵锐锋感到情况很特别,但还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他认为是学校出了差错把他忘记了。他想到校长室找校长问问,觉的太唐突。就想我回家吃饭时问问女儿再做决定。
一上午,赵锐锋心急如焚,如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中午女儿回家吃饭,赵锐锋问女儿情况,女儿早对父亲没有上课去就觉得奇怪,她更不知道父亲被学校辞退了,她在班里没有见到父亲,认为父亲可能教高中了,那里想到是被辞退了,女儿说我们班换了一个新来的女语文老师了。赵锐锋脸色大变差点摔倒,一下好像老了十几岁。在女儿面前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在女儿走后,他早想像一个突然中风的病人一样一头栽在床上,嘟囔着:“完了。完了,我被赶出三中了,我怎么面对乡下教师?如何面对?”他彻底被击垮了,绝望了,此时他死的心都有了。他心里还是那个念头,我真的被赶出三中了吗?这狗日的康有良真的把我辞退了。你这不是往死里整我,我的脸往哪里搁?突然又向好出想,我成绩这么好,许不会把我辞退吧!没有给你通知之前什么都有可能。他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占了上风。于是他洗了把脸准备去伙房打饭看看动静,这是赵锐锋这天第一次出门。
赵锐锋走在去伙房的路上,他见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教师,那教师痴呆地拿着饭盒在路上走着,嘴里念念有词:“我是高中教师,我是高中教师,我要上课,我要上课,谁也辞退不了我!”看来这老师定是被辞退了,是经受不住打击疯掉了。
赵锐锋的心在下沉,他观察路上老师的神情,明明感觉出不一样了,以前点头说话的老师都像见了瘟神似的躲着他走,眼里怪怪的,是好奇、兴奋、激动、惋惜的种种复杂的目光。精明的赵锐锋知道被辞退是真的了。此时赵锐锋去伙房不是,不去又不是,进退两难,他很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时他那个难呀,比下地狱都难受。以后赵锐锋不知道是怎样去伙房打的饭,又怎么回的宿舍,他早已疯掉了一半。一回到宿舍,赵锐锋就一头扎在床上,像死人一样,他无法面对当前的局面了。他在宿舍躺了一下午,学校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谈话,想是学校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晚上,赵锐锋见学校上了晚自习,他才趁着黑暗像一夜行动物似的溜进史永昌的家。史永昌不在,只他妻子在家。赵锐锋让史妻把史永昌叫回家。史永昌回家见到赵锐锋红头红脸好不尴尬,他说:“锐锋,对不住了,我本想留你,可是人微言轻,是一票对四票。真没办法,三中什么好,我还想离开三中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老弟的才华,那里不踩出一片天地!”
“不,不是这回事,自己愿意走,还是被人赶走,是两码事。去哪还是两码事,要我去泰州一中我不丢脸,可让我回乡下,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老史,凭咱俩的关系,你怎么也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所准备,自己找个地方落脚,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这是党内会议,规定要保密,我敢违反组织纪律?”史永昌支支吾吾,一脸虚假象。赵锐锋这才彻底看透了这个人。表面憨厚实则奸猾,白让他支持他一场。他实际比康有良校长好不到那里去。兴许康校长才是好人里。他真后悔一开始怎么不投靠康校长。赵锐锋对自己站错队后悔的要死,史永昌说的会议要保密也是骗人的鬼话。和赵锐锋一块被辞退的孙平军就是提前从刘文革那里听到了被辞退的消息,活动了领导又留在了三中的。
赵锐锋不知到怎么从史永昌家出来的。他思前想后一夜没睡,最后才决定到康有中家去一次,看还没有回旋的余地。赵锐锋到了康有中的家,也是一个极普通的小院,康不在,他妻子冰雪花说康去办公室了。赵锐锋本想在家里见到康有良,既然康有良去了校长室赵锐锋也只有硬着头皮去校长室了。校长室里康有良、薛胜利两位校长都在。康有良跷着二郎腿在看报纸,薛胜利在南面办公桌上办公,批改着学生作业。康见赵锐锋进来知道来者不善就连忙站起身朝赵锐锋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对赵锐锋说:“你坐,你坐!”
“你坐,你坐个屁!”赵锐锋一见康有良就火了,把想了一晚上的话都忘了,“老康你欺人太甚,你为啥要辞退我,你给我个理由!”
“课都上不下去,还找别的理由吗?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是徐建业搞的鬼!”
“我不管谁到的鬼,我只是亲眼所见!再说你赵锐锋心用在教学上了吗?你自己说!”
“我的主要精力用到教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