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回家,已经是中午时分,沈一天夫妇见女儿像丢了魂一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吃午饭时,沈父问:女婿有什么急事,非得一个人先走?
沈佳曼撇了眼同样好奇的女儿,轻声回答:公司的事。
那你有什么打算?不回北京了吧?
沈母chā话:回都回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要回去的,毕竟在那里工作了五年,就算离职也要按正常程序办。
那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
弯弯呢?弯弯不用带过去了吧?
恩,她留在上海就好,我一个人去。
沈弯弯黯然的抬眸:妈妈也要像爸爸一样丢下我了吗?
她摇头:不是的,爸爸是回去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妈妈是去北京辞职,随便帮你转学,另外我们好多东西也要搬过来。
是啊,弯弯这么可爱,爸爸妈妈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丢下你。
沈母宠溺的揉揉外孙女的头发。
那好吧……小弯弯失落的点头。
沈佳曼第二天就回了北京,白天正常去公司上班,中午,她打印了一份辞呈,然后揣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总经理室。
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了林川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入内,林川撇见是她,诧异的起身:你回来了?
恩。
往前走几步,她把辞呈放到了他面前,轻声说:对不起,我是来跟你辞职的。
林川怔了怔,视线睨向桌上的辞呈,表情忽尔冷却,半响未说一句话。
这五年,谢谢你的关照。
这五年,我就没有走进你的心里一点吗?他痛心的质问。
沈佳曼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我没有奢望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可是像现在这样共事不好吗?一定要离开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不可能做恋人,就一定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回来找你了,所以你才动了想要离开的念头是吗?
就算他不回来,我早晚还是会离开,我不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
林川突然讽刺的笑了,眼神变得十分受伤:我真的那么差劲吗?用了十年时间爱两个女人,却没有一个爱我,哪怕是一天也好。
沈佳曼很是于心不忍,她安慰说:不是你不好,只是爱错了人,爱情是要在对的时间爱上对的人,你心眼不坏,条件也很好,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你爱,也爱你的人。
不会了。
林川冷冷的把视线移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再也不会去爱别人了,也不想爱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以经得起如此消耗,我,也会有累的时候。
沈佳曼本就善良,加上她自己也饱受过爱情的痛苦折磨,所以,此刻很能理解林川的心情,可是除了理解以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气氛一时间无比的凝重,她最后撇一眼面前的男人,轻声道一句再见,亦步亦趋的转身欲离开。
会再见的。
在她即将拉开门走出去的刹那间,林川意味深长的开了口。
她缓缓转身,秀眉微拧,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回到慕远辰身边,那我想,我们一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你打算去苏黎世吗?
我对苏黎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我对苏黎世的人很感兴趣,尤其是慕远辰,我用了十年时间爱过的两个女人都为了他要死要活,这对我来说还真是一种打击,所以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跟他在商场上碰面,我倒是要看看,在感情上赢得了我,事业上是不是也一样能赢得了我。
有慕振雄给你撑腰是吗?
沈佳曼原本真不想说,可是林川既然先一步挑衅,那她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果然,林川在听到慕振雄三个字时,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自若。
如果你想说,你已经知道这家公司是慕振雄的,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五年前,我父母便把公司转让给了他,只是他们家族有规定,不允许儿孙在大陆私办企业,所以他便委托我替他经营,你也知道,在苏黎世他就是我的老板,一直对我青睬有加,因此我替他经营,他比交给任何人都放心,更何况宏硕也是我父亲的心血,就算不是我们霍家的资产了,我也会当成自家产业一样努力尽心。
他说的几乎与慕远辰不谋而合,所以,沈佳曼也没什么怀疑,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你与慕振雄真的只是上下属关系这么简单吗?你父母也经商,为什么你都不替自己家卖命,反而要一直替外人卖命呢?
慕振雄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我与父亲闹了矛盾独自去了苏黎世,在最穷困潦倒之时,是他向我伸出了援手,让我一边在他的公司打工,一边完成了四年的学业,毕业后就直接进了他的公司,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比亲人还亲了。
那你父母都不介意白生了你这个儿子?
我自小便与父亲不合,幸好还有二个哥哥,所以我们家有我没我都无所谓,无人会重视。
林川的脸上再次布满了yīn云,似乎说到了痛处,沈佳曼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似乎都是些不该问的问题,如果不是为了慕远辰,她是一点想问的心都没有。
辞呈最终批下来了,但是日期却是三天以后,她没觉得太晚,在这公司做了五年,她深知三天已经算是快的了。
晚上,她站在星河湾公寓的窗前,视线扫向西方,搜寻着那一颗闪亮的代表慕远辰的守护星,今夜天气似乎不太好,别说守护星了,其它的星都是零碎的只有几颗,看不到想要看的,她的心情蓦然变得很不好,手里一直紧攥着手机,等着慕远辰给她打电话,他说,晚上九点会准时给她打过来。
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他却并没有打过来,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打过去。
挣扎了一小会,她最终还是主动给他打过去了,虽然很不想让他觉得她在担心,可是,她若是不打,就会一直担心下去。
然后,什么也做不了。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接通,里面传来他磁性的嗓音:喂,曼曼?
你的手表不准了吗?
他怔了怔,顿时恍然:抱歉,我在开一个私人会议,想着结束给你打过去的。
哦这样啊,没关系,那你继续吧。只要他没事她便放心了。
好,那我结束再给你打电话。
恩。
沈佳曼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所有的不安就会烟消云散。
洗了个澡躺到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半夜她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一看号码是慕远辰,立马按下了接听:喂?
吵醒你了吧?
你不会开会开到现在吧?光想想,她都觉得心疼,这都几点了。
不是,早结束了,是高宇杰提议吃宵夜,然后回家后洗了个澡,才给你打的电话。
她撅起嘴:看来我好像不是很重要嘛。
错,是我知道,无论我有多少事需要做,都会有一个人,一直在那里等我。
她的心软了软:你大伯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跟你扯上关系?
虽然凶手还没有找到,但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是谁啊,我可是慕远辰。
慕远辰也是人,慕远辰不是万能的。
她知道就算有事,他也不可能会告诉她,这就是爱情,总是报喜不报忧。
真没事了,别担心了,你去北京了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下午弯弯给我打电话了。
呵,沈佳曼没好气的哼一声:都没给我打电话竟然给你打电话,白养她五年了。
女儿跟爸爸比较亲嘛,等以后咱们生个儿子,那肯定整天黏着你了。
她不自觉的脸发烫,嗔笑道:谁要给你生儿子,我又不是给你传宗接代的工具。
瞧你说的,孩子是两人爱情的结晶,生的越多证明两人越是相爱。
是吗?很怀疑的口气:你爸妈倒是生的多,也不见得有多相爱……
慕远辰生气的打断:别往人家伤口上戳。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之前忘了,这会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事?
上次跟你一起来北京,那个挽着你胳膊,又喊你辰哥的女人是谁啊?
他蓦然愣住了,然后赶紧解释:哦她呀,她叫李茉儿,是五年前来苏黎世寻亲,差点被一帮混混玷wū,幸亏我救了她后来又帮她找到了父亲,她就一直把我当成哥哥了。
是什么哥哥?情哥哥吗?
胡说,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当着我的面故意喊你辰哥,看来你与这妹妹关系匪浅,而且你确定她只是把你当哥哥看吗?没有男女之情吗?
我确定,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子,明知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是不会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哎……沈佳曼叹口气:你真是太不解女人了,有时候不把心思袒露出来,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怕最后连亲人也没得做,如果没有男女之情,为什么要故意喊你辰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纵容她这样喊?
没有……
慕远辰不敢说实话,怕沈佳曼知道了他曾把别的女人当成她,肯定会不依不饶。
那她怎么会喊你辰哥的?
你以为你的脑袋瓜子能想到的称呼别人就想不到吗?又不是什么特别亲昵的词汇,别纠结了行么?
不可能,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我,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慕远辰没好气的训斥她:你是不是一天没情敌你就觉得闷得慌?我没女人你应该高兴才是,而不是没女人一定要给我扯上女人。
我这是了解事实,咦,奇怪了,你不是一向不救人还反感别人救人的吗?怎么对李茉儿小姐就起了侧隐之心呢?是我的离开让你觉醒了?还是在遇到别人求助的时候,心里想着:要是被那女人撞见,肯定又要同情心泛滥了,是这样吗?是这样想着,所以就救了她吗?
是。
呵,那我真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慕远辰听出了她语气酸酸的,扑哧一笑:吃了有一缸醋吧?
你说呢?
我不就救个人,而且都几年了,不至于吧?
那当初我救小刀的时候你咋那样呢?
过去的事咱能不提了吗?
我做了你不高兴的事,你就三天两头翻帐,你做了我不高兴的事,就说咱能不提了么?你说,这么不公平,能不提么?
慕远辰抚额叹息:我知道了,你今晚根本不是关心我,而是找碴跟我吵架的对吧?
等我去了再说。她哼一声。
吵完了吧?能挂电话休息了么?
挂吧。
她抿了抿chún,对了,记得小心你二叔哦,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二叔又怎么得罪你了?
今天去找林川辞职,跟他说了几句话,感觉他和慕振雄的关系非同一般,总之留个心眼就好了。
恩好。
那就这样吧,晚安。
她正要挂电话,慕远辰却又突然说一句:曼曼,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了。
心轻轻的颤了一下,她柔声说:我也是,我也只相信你。
这一晚的通话是两人时间通得最长的一次,挂了电话,沈佳曼再无睡意,心中对大洋彼岸那个人的思念如泛滥的河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她默默祈祷,尽快解决一切麻烦,然后不要再这样分隔两地了。
仔细算算日子,她和慕远辰虽然认识了很多年,可是在一起的时间还真不多,大多数他们都是在分离,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在地球的这边,一个在地球的那边。
三天转眼过去了,她要正式离开北京了,虽然即将奔向一个更好的未来,可毕竟在人生最低俗的时候,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要走了,多少都有些不舍和留恋。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公司处得要好的同事们聚在一起吃了顿离别餐,林川也去了,席间两人未说一句话,聚餐结束后,他提议送她回星河湾,她本想拒绝,可是他说这是他最后一个请求,于是她只好答应了。
到了小区门口下了车,她道了句再见,转身便走了,实在不忍心看他眼中流露出的落寞之sè,虽然在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见了。
沈佳曼——
林川大喊一声,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再对你,存有任何一点感情。
很好。
她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果真的还会再见面,她也希望,他不要再对她有感情了。
有时候,爱,也是一种负担。
慕远辰的电话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初的每天一个,到后来每三天一个,他说如果打的太频繁,藏在暗中的敌人会通过卫星信号查出她们的位置,然后很有可能会拿她们当成威胁他的筹码。
他这样解释,沈佳曼便也相信了,到最后来,他每隔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沈佳曼早已经回了上海,在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他说的话她都相信,因为他们是这个这个世界上,唯一只相信对方的人。
如果不是有一天,她突然意外的接到张美丽的电话,那么,她会一直在老地方等着他。
看着陌生的号码,却是从苏黎世打来,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你好,哪位?
佳曼,是我……
一声哽咽的呼唤,带着几许忧伤几许愁,沈佳曼惊得目瞪口呆:美丽?!
你还好吗?张美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憔悴,她当下有股不好的预感:你不是怀孕不能用手机的吗?怎么还给我打电话了?
现在没什么了。
什么意思?她屏住呼吸。
孩子又流掉了,这是流掉的第四个孩子了……
张美丽在电话嘤嘤的哭了,哭的沈佳曼心里特别难受,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又不知什么话才能安慰到她,一时间嗓子发梗,俨然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