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见佳曼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好将地上的血人儿背起来,放到了车里。
那几个闹事的人知道老张不是省油的灯,虽不甘心,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了。
到了紫藤园,于妈一瞧见小姐带个满脸是血的人回来,吓得尖叫一声,颤声问:这……这咋回事?
于妈,去请个医生来,待会我再跟你解释。
把他安置到客房,于妈跟着老张下山请大夫去了,她弄了盆温水,小心翼翼的替他清洗着脸上的血渍。
谢……谢谢……
男孩吃力的从嘴里发出两个字,看来,他虽奄奄一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沈佳曼俯在他耳边问,可是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于妈把医生请上了山,他迅速替男孩清理伤口,擦药,挂点滴,一系列的动作忙完后,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留下来。
医生,他没事吧?
没事,只是皮外伤,这孩子一看就经常挨打,所以内脏什么并没有损伤。
经常挨打……沈佳曼撇了眼他瘦削的身体,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休息一晚,明早就可以醒来。
好的。
几个人出了客房,于妈担忧的扯着曼曼的衣服说:小姐,我刚都听老张说了,你怎么可以管这种闲事啊?这种跟黑社会有关系的人,扫杀抢 掠无所不干,你这不是引 狼入室吗?
他还是个孩子。
就算是个孩子,也是个坏孩子,正经人家的孩子是不会年纪轻轻就出来混,半夜三更被打的半死不活,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他弄走吧,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啊。
于妈,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被他抢还是担心被他偷?
我倒不是担心这些,我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少爷如今不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没关系,出了事我自己担着。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沈佳曼一根筋通到底,整整守了男孩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时,男孩醒了。
他睁开眼,环顾四周,撇见倚在床边沉睡的人,轻唤了声:姐姐……姐姐……
咦,你醒了啊。
她睁开眼,赶紧走上前,关切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谢你救了我。
男孩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竟然涌出泪来:我没事了,谢谢你!
不用谢,你别哭啊。
沈佳曼看到他用胳膊抹眼泪,觉得心酸酸的,他的手背看上去即粗糙又伤痕累累,想必,一定是吃过很多的苦。
我从来没遇到过好人,你是第一个,昨晚你不救我,我是必死无疑了。
男孩哭的愈发伤心,沈佳曼的心也跟着愈发难过。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刀。
你家住哪里?
我无家可归……
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是跟别人来苏黎世的,原以为能混出个人样,谁知道却落得这个下场。
那昨晚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我替他们老大看场子,昨晚警察突然袭击,他们认为是我告的密,所以就把我往死里整。
你老家哪里的?
云南的。
那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家里人都不管你吗?
小刀黯然的点头,然后又摇头,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她便也不再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等我男朋友回来,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以后你就不用再去做那些危险的工作,也不用再跟那些黑社会的人接触。
好,谢谢你!真的谢谢……
别客气,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吃了早饭,沈佳曼去园子里整理花草,于妈赶紧跟过去,心有余悸的说:小姐,那家伙没大碍了,让他走吧?
她叹口气:你怎么就这么看他不顺眼?我已经决定让他留下来了。
留下来?于妈大惊:留下来干吗?养虎为患啊。
他没地方去,等少爷回来,我让他给他安排个事情做。
少爷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不答应我另想办法。
你这是何苦呢?
于妈急得直跺脚,突然又问:你该不是因为少爷跟江小姐的事,受了什么刺激吧?少爷和江小姐的事只是权宜之计,你千万别……
你就当我受刺激了吧。
她站起身,挪了挪位置继续埋头整理。
于妈见她铁了心,无奈之下,只好打消了劝她的念头,万事还是等少爷回来再处理。
小刀出了房间,走进园子里,他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了,走到沈佳曼身旁,蹲下身诺诺的问:姐姐,这房子是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我男朋友也住这里。
这里真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住的开心才最重要。
那你不开心吗?
你看我开心吗?她反问。
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还有人伺候,应该是开心的。
她笑笑:那是对你来说,对我来说,只有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才是好。
你说你男朋友也住这里,那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说的在一起,是永远在一起,而不只是现在在一起。
小刀挠挠头:我听不太明白。
那我就说简单一点,从昨晚我把你带回来,一直到现在你有看到我男朋友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因为他带着她未婚妻去法国拍照了。
未婚妻?
小刀懵了懵,瞬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他包养的情人?
我才不是。沈佳曼矢口否认。
那是为什么呀?
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小。
我不小了,我都二十一岁了,我十五岁就跟着别人出来混世,什么世面没见过。
你出来混的时间再早,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就不会明白。
沈佳曼仰起下巴,让阳光直射到脸上,长长的睫毛闪闪发亮。
你看起来真像我姐姐。
哦?你还有姐姐?
恩……
他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我有一个和你一样美丽善良的姐姐,可惜死了好多年了。
为什么?
我亲爸死的早,我妈带着我们姐弟俩改嫁到别的村,嫁给了一个龟孙子,他整天只会喝酒赌博,我姐生了病他不给治,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
小刀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恨恨的说:总有一天我要混出个人样,让那个龟孙子跪到我姐的坟前磕头认罪!
你别难过,你姐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如果为了混出人样而走是一条不归路,你姐不会安心的。
沈佳曼终于明白小刀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他一定是为了脱离原本的环境,所以才会铤而走险,跟着一群亡命之徒混在一起。
人之初,性本善,只有环境,才会改变一个人最初的性格。
小时候我姐最疼我了,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自从她死后,这么多年,我便再也感受不到那样的温暖。
小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qiáng忍着不落下来,看着他倔qiáng的样子,沈佳曼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安慰说:以后我做你姐姐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叫沈佳曼,你就叫我小曼姐好了。
好!
小刀吸了吸鼻子,露出开心的笑,他的笑容很干净,像他的灵魂一样。
慕远辰去了巴黎已经二天没有回来,他没有打电话解释他去了哪里,沈佳曼也没有打电话过去问,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她再装不知道而已。
她的承诺就是留在这里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内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再不能如从前一样,他晚归,她就傻傻的等,等不到,就打电话,甜蜜的爱情可以冲昏一个人的头脑,而命运的无情却可以把冲昏的头脑变得清醒。
命运告诉她,在这个世上永远不要过分依赖任何人,因为即使是你的影子都会在某些时候离开你。
傍晚的时候,她搬了张桌子静心写毛笔字,小刀没读过什么书,自然对她写的字认识的甚少。
小曼姐,你一整天不是种花,就是看书,要么就是画画,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写字,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怎么会无聊。
可是你喜欢做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有吗?
当然有,我感觉你对任何事都特别感兴趣。
她笑笑:怎么会,我也有我不喜欢做的事。
那你不喜欢做什么啊?
想了想,她认真的说:我不喜欢做梦。
啊?
小刀被她说糊涂了,还从没听人说过不喜欢做梦呢。
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摧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什么梦呀?
天机不可泄露。
她低下头,认真的在白纸上写下噩梦二个字。
这二十几年她做过无数个梦,却唯独这一次,梦想成真了。
所以,她最不喜欢做梦。
小刀识趣的不多问,去园里转了几圈又转到了她面前,手肘抵在桌上,托着下巴问: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啊?
你很好奇?
有点。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她生日时和慕远辰拍的照片,放到他眼前:就长这个样子。
小刀怔了怔,脸sè忽然大变,整个人石化当场。
看他脸sè渐渐苍白,沈佳曼疑惑的问:小刀,怎么了?
小刀……小刀……
她连唤了几声,小刀才如梦方醒,目光闪烁的摇头:没怎么,看他跟我后爸长的挺像,心里有点难受。
你后爸?
沈佳曼诧异的张大嘴,慕远辰长的有那么可恶吗?
于妈从客厅里跑出来,欣喜的说:小姐,小姐,少爷刚来电话,今晚就回来了。
……哦。
她的反应云淡风轻,对这个消息并无惊喜和激动。
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屋里睡一会。
小刀的脸sè依旧不太好,她关切的问: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夜里十点,沈佳曼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听到了熟悉的车喇叭声,他回来了,在离开三天后,终于回来了。
转过身,缓缓下楼,慕远辰已经走进客厅,一眼撇见她,惊喜的上前说:曼曼,你还没睡?
恩。
他将她用力抱到怀里,沉声说:好想你……
她没有说话,身体却一点点僵硬,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说: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连笑容都没有?
沈佳曼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听到他这样问,终是忍不住回一句:你跟别的女人去拍婚纱照,回来还要让我对你笑脸相迎吗?
慕远辰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我也希望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知道了难过。
以后不用瞒着我,对我来说,再难过的事,也一样挺过来了。
还有什么,比知道他和她结婚更令她难过?
高宇杰已经查到了新的线索,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沈佳曼反应平平,她现在已经学会淡然处之,很快会过去,和已经过去是两回事,避免失望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报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