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摆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估计是柯际刚找来的。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和柯际的人一样，讲究整洁。

在别人眼里，柯际是模范好学生，成绩优异，品行端正。他是学校升学率的保证，是未来的状元，是各种奥赛的种子选手。

如此光芒万丈，活得格外充实的人，也会有那么落寞的时候吗？

撒小谟又想起他刚才抽烟的样子。

微弱的火光，照得他是如此暗淡。

柯际，我真的很不了解你。

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撒小谟趴在桌子上，把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收尾了，柯际刚好端着一杯温牛奶进来。

“谢谢。”撒小谟接过喝了一口，是他最喜欢的奶粉味道，甜甜的，胃里暖暖的。

柯际坐在床沿，看了眼撒小谟正在写的作业。

“这个你写完了吗？”撒小谟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就柯际那个速度，肯定完成了。

“嗯。”

“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题？”有道数学题有点超纲，柯际没整理在笔记本上，撒小谟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思绪。

“好。”

柯际拿过一张草稿纸，给撒小谟折了个立体图，用温润的嗓音耐心地给他讲解起来。

有了实体图的帮助，撒小谟顿时觉得哪里清楚起来，他看着柯际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觉得柯际好像有什么魔力。

“以后遇到这种题，你可以试试这种方法，折个纸，画画图，可能更好理解。”

“好。”撒小谟点点头。

柯际问他：“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撒小谟又翻了翻别的习题册，今天的作业完成得还算流畅，他生平第一次发现柯际给他写的笔记那么神奇，知识点不再嫌弃他的脑容量，乖乖被存储了进去。

“暂时没了，我再看会儿课外习题？”

“好，那我先出去了。”

“嗯？”撒小谟从书本上移开视线，盯着要走的柯际。

这大晚上的，柯际要去哪儿？

柯际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老老实实地立在门口：“我睡客房。”

“……”

“哪儿有主人睡客房的？”撒小谟不满道。

“我怕打扰你学习……”柯际说。

“……”

“而且，客房照明坏了。”

“……那你更不能去了，你就在这儿吧，我不会被打扰的。”明明是我会打扰你才对。

“可以吗？”柯际小心翼翼地问道。

撒小谟点点头，柯际便乖巧地放下枕头，规规矩矩地摆到原来的位置上，再把右侧的被子打开，把两边折进去一点，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用同样的方法放在左侧。

柯际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如慈父般贴心地替撒小谟调整了台灯亮度和高度，确认这是最护眼的模式，上床钻进了被窝看书。

“你们学霸一般学到几点？”撒小谟试探地问道。

“别人我不知道，我一般十点半左右睡觉。”

“噢。”撒小谟低下头，继续写练习册。

“你呢？”

“我是十一点睡觉，但是因为失眠经常熬到第二天两三点也睡不着。”撒小谟淡然地说道，笔尖在纸张上飞舞，抄写下一个个公式。

柯际看着他的侧脸，眼中滑过一瞬的心疼，凝成了冰。

撒小谟做到一道化学实验题，他看着示例图，酒j-i,ng灯，烧杯，玻璃容器……它们认识他，他却不想认识它们。

撒小谟怨念地读着题干，心里的排斥引得他又走了神。

看着图上酒j-i,ng灯那被画出三层的火焰，他忍不住开口道：“柯际，你抽烟多久了？”

“……没多久。”

撒小谟怀疑地盯着他。

“有一段时间了。”柯际挠挠头发，手上的科学杂志平摊开来，手指不自在地抓紧了页脚。

撒小谟轻轻叹了口气。

柯际慌张起来：“我以后肯定不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怎么说也是你的自由，”撒小谟不再忍心看他，合上了练习册，“只是问问。”

撒小谟其实很想像以前一样，耍无赖，命令柯际不许抽烟爱惜身体。柯际最受不了他撒泼满地打滚的样子，一定会听他的话。

可现在，自己有什么资格那么说呢？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柯际可能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撒小谟心里一阵难受，他钻进被窝，尽可能往边上靠，不碰到柯际。

柯际慢慢地放下杂志，拿出遥控器把灯关了。

两个人又这么莫名其妙地睡在一张床上，撒小谟不禁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太安静了，撒小谟听着背后浅浅的呼吸，像遥远大海潮汐涨落的声音。

“柯际。”

撒小谟不确定他是否睡着了，他试图打破寂静，小声地叫了一声。

柯际的声音清楚地应道：“嗯。”

“你别嫌我多管闲事，我其实，真的不太喜欢烟味。”撒小谟把脸埋进被窝里，像是在梦呓一般。

“对不起，最近压力有点大，”柯际有些愧疚，又有些释然，“谢谢你关心我。”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抽上瘾被老师发现。”撒小谟狡辩道。

柯际不禁笑了，他保持着声音的平淡说道：“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

撒小谟快要睡着的时候，感到柯际转过了身，被窝发出窸窣的轻微响声，柯际面朝着他，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你能当我同桌，真好，

“谢谢你。”

撒小谟迷迷糊糊的，张了张嘴，想礼貌地回他一句“不客气”，最终还是被困意打败，香香地睡了过去。

身后那被月光浸染得温柔无比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过。

☆、他的画

难得地，撒小谟睡了个好觉。

在梦里，他和柯际婚后养的两只小狗回来了，他开心地抱着柯基橘子酱，柯际则抱着萨摩沙拉酱。

橘子酱舔了舔他的脸，他痒得咯咯直笑，伸出手推开它一点。

然后他就醒了。

一睁眼，手里抓着的不是狗毛，而是柯际的头发。

柯际淡定地低头看他：“起床了。”

撒小谟惊坐起，看了眼闹钟，7点15分。

“完了！柯际！我们迟到了！”

撒小谟跳下床，飞快地抱起自己的校服要去卫生间换。

柯际竟然一点都不急，身上还穿着睡衣，不紧不慢地留在原地，把他的被子折好。

撒小谟冲出去，直奔洗漱台。

真是疯了，因为和自己同床（？），迟到了柯际都不着急的吗？当年那个从不迟到早退珍惜时间好好学习的人上哪儿去了？

等他要关门换衣服的时候，柯际才从卧室里出来，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把手机递给撒小谟。

“手机响了。”

撒小谟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刚掀起来的睡衣往下拉了点，接过电话：“喂？妈，哦，好，没事，下周我去接你们？嗯，再见。”

他挂掉电话，火急火燎地推着柯际去换衣服：“迟到了啊——快点！”

柯际指了指他的手机。

“看日期。”

撒小谟摁了一下解锁键，黑色壁纸上几个白色的数字清晰地写着：

2019年11月2日。

是星期六啊。

“……”

柯际家里装修简洁大气，墙壁是天蓝色的，让人安宁舒适。

餐桌上摆着两碗粥，两个水煮蛋，六个三丁包和一碟咸菜。

撒小谟是吃不胖体质，喜欢吃小零食，不爱吃正餐。尤其刚睡醒的时候，撒小谟会特别没有食欲。

柯际给他买的早餐分量刚好，柯际吃完还不顾面子地打了个嗝儿。

“所以你为啥这么早叫我起床？”

“想带你去个地方。”

柯际骑自行车带他去了市中心。

他们以前约会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撒小谟兼职打工得来的钱，都用来请柯际看电影了。然而，每次游玩过后各回各家，柯际就会用支付宝把钱转给他，分得清清楚楚。

撒小谟把钱又转回去。

柯际再转回来，还威胁他说：“再转来转去的，以后不和你出去玩了。”

撒小谟只好嘟着嘴不再点手机。

天气中已透着寒意，撒小谟裹了裹柯际给他戴上的围巾，缩在温暖的毛线纹路里。

柯际带他去了一家画室。

以前撒小谟光顾着看电影吃小吃了，竟从未注意过广场后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满满都是艺术气息的地方。

画室里有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个上面摆着立体模型的小桌子，正在画着素描，老师漫步其间，时不时指着孩子们的画教导几句。

“宋老师好。”

柯际好像和这个老师很熟，宋老师一看到他就笑着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

撒小谟跟着柯际进了画室，画室的主色调是清新的白蓝色，两边的地上都放了盆栽，种植得很好的样子。

“这位小同学就是你和我提起过的那位？”

柯际点点头。

撒小谟看了眼柯际，又看了眼笑着看着自己的女人，犹豫着叫了声“宋老师好”。

“你好呀小同学。”宋老师亲切地握了握他的手。

宋老师领着他们去了里面的办公室，给撒小谟展示了许多历年学生的优秀画作。

“听柯际说你对画画挺感兴趣的？”

撒小谟欣赏着画纸上绚丽的色彩，头直点：“是的，我觉得画画很有趣。”

“如果让你来这里，你会愿意吗？”

“愿意愿意。”

“正好，我们这里有一个兼职空缺，挺适合你们学生的，只要周末来，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可以跟着学画画，然后其余时间整理整理，打扫打扫，在网上经营一下官博就行。”

撒小谟正想着要不要上哪儿找个工作，上辈子他一直做些穿布偶服、发传单的兼职，因为他自身身体素质差，他父母也不允许他打太多份辛苦的工。他还瞒着柯际，不让柯际知道自己为了补贴家用，顺便赚零花钱和他出去玩而偷偷打工。

宋老师说了工资，撒小谟惊到了。

“老师，这个……是不是太多了？我觉得这个工作也没有多辛苦啊。”

“哈哈，咱们画室这因为风水不好，就没有人来应聘过，你这个工资是原定要招的3个人的份。反正老板给的钱也分不掉，你就收着吧，等再招到人了你的工资就会降下来啦。”

还有这种c,ao作？？

“那，我自己多加几个小时，反正我周末也没什么事做。”

宋老师飞快地看了眼柯际，柯际微微颔首，宋老师便答应下来，把合同递给撒小谟。

合同签好后，宋老师加了撒小谟的微信，直接把工资预付给了他。

中午，突然“暴富”撒小谟请柯际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作为感谢。

两人回家后，撒小谟突然想回自己家看一眼，柯际又骑车把他送了过去。

推开住了十几年的老家的门，撒小谟突然热泪盈眶。

他的手一一拂过陪伴他长大的家具，看着全家福上年轻了好多的父母。

他走近自己的卧室，书桌上摆着他的画册，里面全是他的幼稚之作，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他热爱的人和物。

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有邻居家的漂亮姐姐，有楼下的小花园，有学校的那棵小树。

他不擅长画人像，画小动物什么的，只要往圆往萌画就行了。画家人他总是追求真实，想记录下他们当时的模样。

在画好家人之前，柯际是他的小白鼠。

他把柯际画成了一个q版人物，头发变成了偏橘色，眼睛是浅蓝色。有的时候，画纸上的柯际还会长出小狗狗的耳朵。

好几页的柯际只画了一半，因为他画着画着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想念起柯际，猜测着柯际此刻在做什么。

少有的几张成品都被他取下来送给了柯际。

昨天在柯际书桌上也没看到哪里有，不知道柯际有没有留下来。

唉，画那么丑，柯际肯定不愿意看到吧。说不定，早扔了。

☆、哪里来的重生系统

撒小谟合上画册，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闹铃声。

他吓得手一抖，四处张望，寻找着声生源。他从来不会设下午的闹铃，书桌上只有一个电子钟，静静地立着。

他按了按电子钟，铃声依旧在他脑海里回旋着。

幻听了？

等了一分钟，声音才逐渐减弱。紧接着，一个电子音响起：“good afternoon~这里是您的专属重生系统——关爱单身狗0号，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