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了个谎,日月妾没有接话,目光还落在手中的白色麻布上,眼睛清澈无暇,我不禁有些心虚,即便法力三界第一,我依旧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日月妾挑着挑着,突然又是宛然一笑,看向我:“为什么你的花会成就仙灵,我的被子不会成就仙灵啊?”
被子一般来说是成不了仙灵吧?
我有些头痛地回答:“因为被子不是活的?”
“那不是有大山妖吗?石头也不是活的呀。”
我顿时甩锅:“我不知道,你去问无所不知的神吧。”
“所以我在问你呀。”
我苦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哪里算什么神,只是一只每天能吃饱睡觉就很满足的狐狸而已。”
“哼,真没用。”
我被这句话气得牙痒痒,她朝我做了个鬼脸,放下手里的麻布后往门外跑去,回头笑嘻嘻的,仿佛在对我说:“来追我呀。”
恍惚间又回到了一百年前,做她的兄长,满足她小小的任性,只不过这时候她的笑容是如此动人,再没有那种勉强。
“别跑那么快,我不会去追你的,跑丢了你要自己回来。”
日月妾顿时停下脚步,噘嘴道:“什么呀,真无趣。”
我轻哼了一声,走到她身边,说道:“要不要去这城里唯一一家酒楼尝尝,虽然味道一般。”
日月妾顿时眼睛一亮:“我要去,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嘴里好淡。”
我刚想带路,抬起的脚步突然一滞,立刻装作无事快速踏下,转身笑着对她说:“我忘了那家酒楼还没开业,得等明天。”
日月妾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明天开业?这几日也没见你离开过我。”
“毒珠说的。”
日月妾狐疑:“毒珠会跟你说这等小事。”
我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咳,会吧。”
日月妾直勾勾地盯着我,豁地转身大步朝我刚才落步的方向走去,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连大事都懒得听,这种小事绝不会知道。”
我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然她深知我的一切,再多解释反而惹她更多怀疑,只好急急跟上,脑中转过诸多借口,却都一一难保不会被看出破绽。
日月妾脚步珊珊,玉璧人颜,倒是引得多人不自觉地让路,走得方便,很快就寻到了集市最大的酒楼,酒楼里面很少人,只有几个莽夫正在喝最便宜的烈酒,老板正百无聊赖地敲击算盘,一看就开业很久了。
日月妾转头问我:“不是说明天才开业吗?”
我连忙道:“是我记错了,走吧,我们进去吧,我请你吃最好吃的菜肴。”
日月妾被我挽住手往里面走,坐下后我大声喊来老板,点了几份清淡的青菜,多一份猪肉,期间她一直盯着我的脸,我努力不去看她,害怕被看去端倪,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不吃了,我要去外面看看。”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看好吃的吧。”
“我不,你肯定有什么在瞒我。”
日月妾说完后就往外面跑去,我叹了一口气,手扶额头,没想到这等小概率的事情第一次出门就给我喷上,我还以为至少能瞒个几年呢。
门外,日月妾已经望向天边某处,脸上已没有少女的欢乐,眉心微皱,目光冰冷威严,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心怀天下的神女。
我走出酒楼门口,走到她身边,一脸平静,抬起头面对现实,陪她一起看那天边掉落的巨大火球。
那是很远的地方,有很大很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火球有多大呢?大到将一座城池彻底砸灭,千万百姓化作冤魂,仿佛巨魔依旧存在人间,抬起它的脚踩灭生命的火芒。
日月妾指着火球问我:“那是什么?”
“仙人,或者妖王的尸体,残破成那样,我也看不出来了。”
“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人间结束了,仙界还没。”
日月妾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明白她想说的,却没有回答她。
她等了许久,垂下眼帘,往酒楼里面走去,背影有些失落,我叹了口气,跟着她落座,这顿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我们一言不发,眼神并未相触,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议论着远处的火球,年老者的叹息,妇人的恐慌,男人的沉默,外头的慌乱纷吵,与我们这一桌的安静格格不入。
吃完饭后,日月妾接着逛集市,却少了很多兴致,等到黄昏休市的时候我们才离开,在海底与世隔绝地建房子,许多天后我才见到她如常的笑容,只是多了一抹难以言状的苦涩。
我知道,哪怕失去神力,她终究还是那个深爱着苍生万物的日月玄女,深爱到忘了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