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妾。”
一只晶莹如玉的手从河中伸出,如莲花绽开,优雅而绝美,指尖微颤,似无力支撑,缓缓下沉。
我来不及多想,一步踏出来到玉手处,捏住手腕,轻轻提起,渐渐地,河中那一整个人慢慢被我拉了出来,她弯着腰咳嗽,将脏水咳出,长发湿哒哒地粘在身上,衣裳透明而肌肤隐隐若现,脸色惨白,虚弱摇晃。
淡眉秋水,沾尽世间柳,是她无疑。
我脱下宽大的长袍将她裹住,她双脚发软,跌入我的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我能感觉到她很冷,就像抱着一块冰,心痛之余,却又有千言万语绝于口,最后竟哑住无言。
“咳咳……咳咳咳咳……”
用披风裹住她,我们紧紧抱在一起,神力沸腾,温度不断提升,她渐渐止住颤抖,我拉着她上岸,背靠桥墩,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双目慢慢回神。
没有说话,我们都没有说话,她抿着唇,手指抓紧了黑色披风,表情倔强得像未及笄的凡间女子。
“你是君影……还是小白?”
“我是黑王。”
她松了口气,我们又沉默下来,虽然沉默,但相拥的力气分毫未减。
许久,日月妾总算推开我,望向我的眼眸,似有一瞬沉迷其中,遂复清明:“我要向你解释。”
我摇头,表示她可以不用解释。
但她是主人,她说,我就得听。
“魔门重启,神帝拟写天命,他要将你变成他的傀儡,送你一条没有选择的路,成仙人,归仙班,当仙灵,最后会让你以三大人器强行驱动你未归魂的十尾肉身,再次将魔门封印。而他抓到我,为的是让你听话,因为君影愿意为唯一的亲人做任何事情。”
“万一的万一,黑王苏醒,我就成了他对付你的筹码。我只好假装顺从,寻了个机会逃了出去,我没有办法,我必须与君影恩断义绝才行,当我成功之后,天命被改,神帝立刻要抓我,我只能将自己沉入忘川河,藏身亿亿茫茫怨魂中,即便以神帝之能,至少也要上百年才能找出我。”
“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日月妾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没人能想到她当时的痛苦,她在与三界最强者作对,失去了神格,连我也不在她身边,任何一步都不能踏错,那种巨大的压力仿佛山一样沉重,压得她胸口不能动弹。
我叹了口气,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今天终于明白了一切,君影也应该释然了。
“神帝也不蠢笨,必以锁链囚你,结界困你,只剩微末神力的你是怎么逃出他的手掌心?”
“用牙齿啃断四肢,用双手挖穿三界壁垒,中间找个角落等身体长好就可以了。”
我心中一颤,我与她相处许久,都不知道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对自己可以这么狠,还可以冷静地判断大局,神帝自然也想不到。
“苦了你了。”
她摇摇头,说道:“与你比起来,一起也不。”
说完,她往奈何桥上走去,我抬步跟上去,除开与我们无关的游荡鬼魂,前方只有一位老婆婆。
“孟婆婆。”
孟婆闻言抬眼看向日月妾:“睡醒了?”
“嗯,承蒙孟婆婆关照我二人,妾感激不尽。”日月妾拉着我,要我跟着她一起鞠躬道谢:“还有百年前,是孟婆婆告诉了我怎么讲神格挖出,这才救的你一命。”
我有些意外,再一次向她鞠躬道谢。
这孟婆看起来活了很久,竟连这都懂,平时对谁都不假颜色,今日竟然主动搭理我们,看起来,好像对日月妾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喜爱。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你们天天在地府里打得轰咚响,早点给你想要的,早点结束吧。”孟婆嘴上说着,手里舀汤的动作却没停过,她不耐烦地说:“既然这次人也寻回了,就赶紧离开地府吧,这里都只是一些脆弱的灵魂,并不欢迎你们这些强大者。”
日月妾乖巧告别:“好的孟婆婆,我们现在就走,以后有空还会回来看看您,您的汤真好喝,酸甜苦辣都有,男人喝酒解千愁,我们女子喝汤也是一个道理。”
孟婆呵呵笑着:“等你有了神力再来喝,别一口下去就赖婆婆这里了。”
“不会的,妾有分寸。”
日月妾抱了一下孟婆的手,转身牵住我的手,我们下了桥后,她提出要去看彼岸花,我陪她去,那满天纷纷扰扰的红色花瓣一直缭绕在她身边,就像喜爱蜜的蝴蝶,她的眼睛挣得大大的,看得入神,又说黄泉路很美。
总有淡淡雅香,不知是她的香,还是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