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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曼揉了揉额头,虽然打孩子的行为是错的,但是当娘的打自己的女儿几下,在中国这种以父母为天的社会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话说回来,吴顼有时候调皮过头,惹急了她还忍不住要打几下呢。
吴珍芍显然是知道自己错了的,垂着头抹了半天眼泪才低声道:“我怕疼”
杨曼抓住她的手心轻轻的拍了拍,道:“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只有知道疼了,以后才不会犯同样的错。九妹妹,你是二婶娘生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坚定的站在你亲娘那一边,郑娘子再怎么可怜,她也不是你的亲娘,这次你好心了,可是她不声不响的将十郎带走,可曾为你考虑过一星半点”
吴珍芍明显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禁愣了愣。
杨曼又道:“她可曾想过,这件事情暴露出来,你便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可曾想过,她一个柔弱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若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差错,十郎有个好歹,你又如何自处”
“啊”吴珍芍又开始发怔,低下头皱着细细的眉头,杨曼还当她在认真反省,谁料到这位九妹妹思考了半天,却问了一句,“大嫂子,朱八戒是谁他照镜子为什么里外都不是人呢”
“”
杨曼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看吧看吧,就是不能和小孩子太接近,一不留神,这不就说错话了。
“猪八戒呃猪八戒啊他就是猪八戒。”
杨曼支支吾吾,要解释猪八戒是谁,那得从石头里崩出个猴子说起,这不得讲上几天几夜,才能把西游记给讲完啊。
吴珍芍还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兔子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一副不懂明白不罢休的模样。
杨曼认输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虽然十四岁的女孩子在这个时代离成年只差一步,但是事实上,依然只是个孩子而已,看,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马上就变换了心情,刚才还因为担心回去会挨打而抽泣呢,现在就成了好奇小猫一只。
“猪八戒啊他不是人,是一只误吃了仙丹的小猪崽,然后身体变成了人,脑袋还是猪头的怪物,所以它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镜子外都不是人啊。”于是,为避免说上几天几夜的西游记,杨曼顺口就胡诌起来。
“啊,猪脑袋的人”吴珍芍低着想像着猪八戒的模样,不知道想成了什么样子,一会儿抬起头来,一脸坚定的表情,“嫂子,我回去一定诚心认错,情愿被我娘打几下,也不要变成这么丑的怪物。”
“啊”
小孩子的想法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她说了半天,还没有一个猪八戒有用,杨曼目瞪口呆,很无语。
处置
到了吴府,下车的时候,吴珍芍的状态明显和上车的时候不同了,看得吴珍容和吴宣连连侧目,怎么也想像不出杨曼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在举手投足之间,居然有了一丝大义赴死的味道。
杨曼看了,只觉得啼笑皆非,偏偏吴宣还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过来,道:“嫂嫂好生厉害,弟佩服之极。”
杨曼白了他一眼,恨不能一脚把这个没有正形的小叔子给踢飞。
吴府,只是帮他吹了吹手心,道:“不疼不疼,娘回去给你做肉饼吃。”
“娘最好了。”
果然,一听有吃的,小家伙马上就扔掉了委屈的神色,立刻活蹦乱跳,让人不得不怀疑刚才那副委屈表情根本就是装出来骗同情的。
车到半途,吴宏过来向杨曼道别,竟是不愿意回吴府,径自往自己的临时住所去了。杨曼掀开车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满是惆怅,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也无法对人吐露,只能藏在心中,等待着慢慢忘却。
吴顼凑热闹的似的,从杨曼的腋下挤到车窗边,趴在窗下看了一会儿,撇着嘴道:“娘,宏叔叔是个好人呢,就是老是板着脸看上去太凶了,他要是像六叔一样天天对我笑,我就不怕他了。”
杨曼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道:“你若是不调皮,你宏叔叔也不会凶你。”
“才不是呢,连六叔都怕他”吴顼很不服气。
杨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呀,就得有像他这样的人来治你,要不然,还不反了天去,我听小雁说了,昨儿你又把你六叔书房里的砚台打坏了吧。”
一听老底被揭,小家伙马上心虚了,眼神儿左飘右飘,嘻皮笑脸道:“娘,儿子以后不会调皮了。”
这话她耳朵里都快听出老茧来了,杨曼好气又好笑,拿这滑溜的小家伙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打又舍不得,骂又没理由,这小子认错比谁都快,而且说他一句不好,他马上能回出十句来,也不知道这德性是遗传谁的,反正不可能是她。
回到吴府后,还没有坐下来喘口气,便有人请吴顼去正院,却原来是吴坦之知道吴顼今天去拜夫子,所以喊小家伙过去。训示了几句,又送了吴顼一套文房四宝,这才让吴顼回来。
杨曼看了看吴坦之送的文房四宝,居然比自己准备的要好一些,尤其是那方砚台,上面雕的是一对蝙蝠,一只托在砚台下方,一只蹲踞在砚台上方,雕公为精美,于是她干脆就把吴坦之送的文房四宝全部换上了,用自己亲手缝制的小布包装好,准备让吴顼明天带去。
其实她原本是想做个双肩背的书包,因为单肩包对小孩子的发育不好,容易造成一肩高一肩低,不过后来想想,双肩背包毕竟不是主流,而且这个时代的孩子的书包也没重到影响发育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吴顼上学是有下人跟着的,这书包也不用他自己背,所以她还是随大流了,做了个普通的布包,只在上面绣了个“顼”字,算是做了标签。
吴顼对明天的新生活还是充满期待的,背着小布包到高氏面前转了一圈,又到吴宣面前蹦跳了几下,结果回来的时候,布包里就多了一串铜钱,屁股后面也多了一个小书童。
铜钱是高氏的给的,让吴顼带着路上花,当然,这钱一入杨曼的眼,就顺理成章的扣下一大半,最终落到吴顼口袋里的,不过是三五文,只够买几串糖葫芦或者两个肉包子。
小书童叫砚童,名字是吴宣给起的,不过,人是吴宏送来的,准确的说,是吴宏一回到他的临时住所,就派人把砚童给送到了吴宣那里,也没指明说是给吴顼的,只是让吴宣给看看合不合适,不过这个时候送个小书童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是给谁的。
当然,杨曼是在看到砚童之后,才猛然察觉,自己东准备西准备,居然忘了准备最重要的,就是书童。亏得吴宏有准备,给送了一个来。想吴顼是什么身份,即使不嫡生子,那也是吴府的长孙,身边没有个书童跟着,走进弘文馆那是要丢面子的,和当年吴宏那个可怜兮兮的私生子不一样,连被人打都没个帮手。
什么是书童,那就是要陪读陪写陪吃陪玩还要陪打架的五陪小弟,唔,要是感情处得好,还要加一条陪睡,看这个小书童,也是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再长几年保不齐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少年啊呸呸呸,想歪了想歪了。
明朝深巷卖杏花
杨曼暗自唾弃了自己一会儿,然后才和颜悦色的对砚童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少夫人话,小的是正月头上生的,上个月刚满十二岁。”
听到这话,杨曼又是眼前一亮,啧啧,果然口齿灵俐,说话有理有条,就是个头矮了点,比吴顼大两岁,长得还没有他高。
正这么想着,吴顼已经吃惊的扑了过来,在砚童身边转来转去,一边转还一边把手放在头顶上比高矮,确认自己要高出二寸之后,马上就得意的笑:“小矮子,小矮子,你吃什么长大的,比我还矮。”
“顼儿,回来。”杨曼瞪了吴顼一眼,这样很没礼貌的知不知道,她这几年白教育这小家伙了。
吴顼抬着下巴坐回杨曼的身边,看那神气活现的模样,倒好像他坐着也比砚童高几分了。当然,事实上他坐着确实也比砚童高,因为椅子本来就高,吴顼坐在上面,脚离地面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不过砚童这小家伙的涵养真不错,不卑不亢的,只是道:“小的家中自太爷爷起,个子便都不高,不敢与小公子相比。”
杨曼的眼神更明亮了,这小家伙语气谈吐,可不像一般人家啊。
“砚童,你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回大少夫人,小的家住杭州孩儿巷,父母几年前已亡故,家中还有一个姐姐,是公子府上的使女,小的原是随姐姐一起伺候公子的。”
公子杨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砚童口中的公子是指吴宏。
“读过书吗”杨曼又问,脑中却想着砚童口中的孩儿巷。
“父亲还在的时候,认过几个字,后来伺候公子笔墨,也念了一点。”
果然,砚童是念过书的,还是吴宏亲自调教的,怕是有两三年了,所以谈吐看上去才有些不俗的样子。
不过,杨曼的兴趣显然不在于砚童有没有念过书,刚才那一问不过是照例问问,她真正感兴趣的是下一个问题。
“那你会捏泥人吗”
无锡也有泥人,而且在后世,无锡泥人非常出名,是无锡三宝之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曼穿越过来后却没有在无锡看到过阿福的造型,也许这时无锡泥人还没有开始发展呢,所以她才对杭州泥人有点兴趣,怀疑无锡泥人是不是就是从杭州传过来的。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毫无根据,瞎想而已。
“啊,对啊对啊,会捏泥人吗”吴顼在旁边早坐得不耐烦了,一听杨曼这个问题,他就又兴奋了,手舞足蹈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抓住砚童连连追问。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杭州孩儿巷是有名的泥人巷,原来的名字叫泥孩儿巷,前年吴宏就从杭州孩儿巷买了几个泥娃娃带过来给吴顼玩,吴顼可是爱不释手,只可惜泥孩儿捏不起他折腾,没有过半个月,就被他玩坏了,吴顼为此念叨了好些日子,原还要吴宏再带些过来的,只是吴宏来无锡的次数实在太少,时间一长,吴顼兴头过去了,也就忘掉了,这时听杨曼问起,他的兴趣便又来了。
砚童愣了愣神,被吴顼催促了好几声之后,才道:“小、小时候捏过,后来父亲不喜欢我玩泥巴,就再也不让捏了。”
“那就是会捏了,走走走,我带你去捏泥巴”吴顼兴奋到了极点,等不及就拖着砚童出去了。
砚童还有些犹豫,一边被拖着走,一边不停的回头看杨曼,杨曼笑咪咪的看着他们,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明天就要进学了,今天就让你们两个小家伙疯一把。”
“呃”
砚童百思不得其解的被拖走了,他不明白,这位看上去很尊贵的大少夫人,为什么能容许一个书童带着小公子去玩脏脏的泥巴
不过,自己的新主人看上去似乎不错呢,和公子一样都是好人。
看着两个小家伙离去,杨曼脸上还带着笑,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很蓝,云很白,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着从树梢上飞过。她也好想飞,飞到杭州,去看一看那条默默无名的孩儿巷。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有多少人知道,那条卖杏花的巷子,就是这条其名不扬的孩儿巷呢
这世上有太多的好山好水名巷名园,只是自己能看到的,不多。
杨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锦衣玉食和自由逍遥,正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多少人有勇气选择后者呢
至少她没有。
第二天,吴顼开开心心的去上学了,跟着他的除了小书童砚童,还有一个名叫何忠的小厮,原是伺候吴寅的,后来被杨曼打发到米店去当二掌柜,这时候正是淡季,米店改绣品店,店里主要卖的是女性使用的绣品,男人站柜多有不便,所以杨曼就把何忠叫了回来,让他每天跟着吴顼去弘文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