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因为真身受挫,不能随意出行,就在壶天岛疗伤,大半个月后,青华道人才从岛外姗姗来迟。
青华道人一身倦怠,业火红莲寄托的身体也消耗了许多许多元气。
两个人对面而坐,青华道人是青年模样,本尊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眉目也长的并不相同。
善念寄托和恶念寄托分离出去就几乎是独立的人了,更相似于不同时间不同世界的同一个自己,大多时候本体也未必会知道他的想法,但终归是一体,这种玄妙,实在是难以用语言说清楚。
青华道人手上拿着一个赤红的葫芦,道:“终归不辱使命。”
这是红云的红砂葫芦,葫芦里装着流火无相神砂,轻轻摩擦就是焚天烈焰,聚散由形,变化无穷,善破刚硬的兵器或者法宝。
此刻葫芦里除了红砂,还有红云的残魂。
红云自爆之后,把自己的肉身元神炸成齑粉,只剩下一缕残魂,连基本的灵识都没了。别说是玄微,就是鸿钧叫他,他也听不懂了。
青华道人为了这个破葫芦也是极不容易,穿梭无数虚空,最后在一个风火并行的小世界里把这个红砂葫芦拿到手,然后送到壶天岛。
玄微拿着红砂葫芦其实心里很膈应,他是想把红云的残魂一把捏碎,一了百了,却不能这么任性。
镇元子和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但膈应人是没办法的事情。就是现在,他也不得不从镇元子的角度考虑,为他做个打算。
把他千辛万苦救回来可不是为了图一时之快,说到底要不是镇元子,他实在懒得多看红云一眼。
玄微闭着眼想了想,叫来了飞云仙,说:“飞云儿,你去把这葫芦拿去给你师伯,然后不要停留,直接回来。”
飞云儿不知道长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上次孔宣上门却被玄微拒之门外的事情他却知道。估摸着可能是师父和师伯闹别扭了。
“若是有机会,我还是给师父说说好话吧。”飞云仙暗道,接过葫芦,化作一只仙鹤,乘云而去。
到了五庄观,飞云仙在山门前等候清风明月通报镇元子,自己在门前安心等候。
不一会儿,清风过来请他进去,穿过五庄观后院里森森的绿意,飞云仙在莲池边看到了镇元大仙。
大仙披散着头发,伸手在侍弄莲花,看起来温润如玉,神色从容。
直到飞云仙把红砂葫芦给大仙,大仙抚摸着葫芦,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他就非要这么和我置气?”
挚友死了,玄微虽然没有出手,却也是见死不救,非得等红云死了,才肯出手为他找来遗物。
镇元子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玄微是什么意思,是来气他的,还是来讨好他的。
他自然是不明白的,就连玄微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为了镇元子心里好受一些,也许就是来耀武扬威。
“罢了。”大仙把葫芦挂到人参果树上,让果树的先天灵气去温养葫芦里的残魂。
随后问飞云仙,道:“他没让你带话来?”
飞云仙倒是有心调和,但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在镇元子面前乱说,以免造成更多误会,就只拜了拜,道:“师父并不曾让弟子带话,只是嘱托弟子尽快回去。”
镇元子皱了皱眉头,拂袖道:“那你便回去吧!”
飞云仙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师伯为什么忽然变脸,叩了头,就退下了。
飞云仙化作白鹤飞走,镇元子循着他的方向看向东海,只有胸腔里一声叹息环绕。
飞云仙回禀过师父就退下了,玄微在房里怔怔发呆,忽然就想起自己和镇元子相处的那些日子。随后,又把目光闭上,把心绪斩断,恢复清明。
他忽然低低地笑道:“你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把情丝轻易斩断,只会越结越深,最后,作茧自缚,一起沉沦罢了。”
当年从壶天岛出来,在祖龙手中受伤,是镇元子救了他。
随后,玄微在两个人论道的时候突发奇想,觉得两个人的元神遨游虚空是不是比一个人更强些。那个时候,就误打误撞的双修了。想一想都可笑,镇元子那个时候明明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居然没有拒绝,任由他胡闹。
然后是在师尊门下修道,师尊就像父亲一样,待他至亲,师父走后,他就和镇元子互相扶持。
从那时候起,他们的世界就只有彼此,密不可分。
一个被其他人占据心神的人,怎么可能斩却执念,证得本心。
本心,就是本我。除了我,就再无其他。可是他们的心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