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真的,如蘅心下冷笑,只怕方才周允进来,那主仆对话也是早有预谋的吧,否则会有那么巧?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进了母亲的屋子那周允便来了?就是李德盛来府多半也是假话,不过是引话的托辞罢了。
佟维信见崔氏在凝思,便道:“放眼看去,除了江南一带,哪里会有这些个孤本藏书的?江南之行是少不了的,那江南文人…”
佟维信挑眼看向崔氏道:“你也是晓得的,孤冷傲气的居多,若这一趟就这么去了,只怕是难寻,到时候回来确是不好交代,辜负了皇恩。这会子那李德盛来,无非是为着这事。”说完佟维信端起汤碗凑在嘴边儿,却是凝眉深思。
崔氏听到这儿,笑着道:“我说爷是为什么呢,原是为这个,那倒好办了,爷也不必为此食不下咽了。”
“哦?”
果然,如蘅瞥到了佟维信嘴角闪过一抹笑,放下碗便一挑眉状似惊异的看向崔氏道:“你有法子?”
崔氏笑着道:“爷竟是忘了我们崔家的渊源了,从祖辈上,崔家便与江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跟那连着的藕丝一样,那江南许多文人世家与我们是世交,小时候父亲没少带我们兄妹前去拜访,交情自不在话下,就是哥哥如今也与那江南的石家,谢家,曹家,许家都常有书信来往,每至江南也常去的,爷啊…只管去,我到时候只给扬州家里修书一封,到时候爷经过扬州时,只需哥哥陪同,左不过是借了那些孤本抄录,又不是朝廷拿了就不给了,这虽是朝廷办的,却是造福后人的,想那几位老爷子也没有不明理的。”
如蘅一垂眉,深深为自己的母亲不争,江南的石,谢,曹,许四家,是江南文人世家之首,在江南威望极高,有世交崔家牵线,如何有不答应不帮衬的?他们一允了,那其他人还不是跟着就允了。如蘅看向自己的母亲,平日里明明是好强的,可一搁在佟维信面前就柔了,一个情字,偏偏最蒙蔽人眼,也蒙蔽人心。
果然佟维信眉头一松,眼角凝出了笑意道:“我竟当真是忘了,如此自然是好的。”
忘了?嗬!但凡是能利用能算计,能为他前程风光铺路的人,他佟维信还有忘在脑后的?如蘅听了心下冷笑。
只见佟维信抬手抚着崔氏的手温声道:“阿懿,这些年辛苦你了,阖府上下几百口子人,全你操心劳力着,人说娶妻当娶贤,我当真是娶了贤妻。”
感受到手上骤然的温暖,崔氏心下一酸,抬眼看向眼前的夫君,从前聘娶时,人人都说她嫁了个好郎君,佟家大郎君,世袭爵位,品貌气度皆翩然不凡,又是难得的柔情温润,那时不知多少女儿闺阁都想交予心,可偏偏她崔懿嫁给了他,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那时少年小夫妻,他对她的好,就像冬日里的一件儿斗篷,暖暖的将她裹着,如今想来也像喝了一碗甜汤一般,一路甜到心里。若非秋氏,他们或许至今也会如从前那般吧,崔氏抬头看着佟维信温润的眸子,终究,他是记得她的好,念着她的情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终究是没错的。崔氏眼中凝着泪,哽咽着欲说话,竟是说不出来的,是太欣喜了吧。
这一幕落到如蘅眼中,早已一腔闷着的愤怒,手中紧紧攥着筷箸,紧紧咬着牙关,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弃绢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如蘅已看到太多薄情假意的男子,一个齐祯,一个便是佟维信,用时捧在手在,不用弃之如履,此刻对她母亲温情缱绻恋旧情,可还记得那日雪夜里那般无情冷漠的话语?可还记得母亲从前腹中死去的孩子?
嗬!既然想从这正院捞到好处,那也得许一些什么,不然也太便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