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柒半跪在亭中小桌后,左手捋着右手的袖子,行云流水般点了一碗春茶。
卫方泽正在听情报理事的例报,他半睁着眸子,闲散地看着莫柒的动作,手指在轮椅椅臂上有规律地敲动着。等莫柒将茶送至手上时,他耳边也清净了。
卫方泽闻闻茶香,浅抿了一口。
苦尽甘来,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少爷,是不是得派人去扬州走一趟?”情报理事躬身问道。
卫方泽放下茶杯,似乎再也不想端起,“不必,我会亲自走一遭。”
“这……扬州细则我们尚未调查清楚,少爷这一举怕是走险啊。”
卫方泽眯眼笑了笑,对着皱眉质疑他的理事说了句:“我知道理事是担心我,但我卫方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险与不险,值不值得我冒险,这点我还是会判断的,就不劳你老烦心了。”
情报理事也不再劝,低着头默默退下了。
莫柒起身,在卫方泽腿上盖了一件小被,“风大了些,公子还是注意点吧。”
卫方泽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柒一眼,问了句:“你觉得我扬州一行是险与不险?”
莫柒秉着忠仆的做派,连卫方泽的眼神都不回应,只敛眉说了句:“无论险与不险,阿七会守在公子身后。”
卫方泽默然,视线转到小桌上的那盏茶上。茶杯雅致小巧,杯中水色清透,看起来十分可口,可卫方泽知道那盏茶已经失了最滋美的味道,就如同泡茶的人一般。
莫柒回房时,已是子夜时分。
他刚伺候好卫方泽睡下,现在虽不是头晕眼花,也算是疲惫至极,可他也没料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祸害”等着他。
莫柒的房间摆设极简单,因为往日他不如何呆在自个儿房里,所以这个房间里除了一桌一椅,外加一个小床外,并没有其他不必要的的大件摆设,所以如果房间里多出什么魑魅魍魉,莫柒一眼还是能看清的。只可惜,有时多出来的某些东西偏不喜欢被人瞧出来。
莫柒半睁着眸子褪下鞋袜,正准备上床,一个滑腻冰冷的“长条”便顺着脚踝一路缠上他的腰肢。
莫柒:“……”
他低下头,果不其然又瞧见了那条通体碧透的小东西。
还是那条蛇,自从那日陪着卫方泽去了月满楼一趟后,这条蛇就隔三差五地爬过来,初时莫柒是怕的,毕竟蛇类冷血,谁知道它哪天就翻脸无情张开血盆大口了,可被它吓久了,又不见那日蛇的主人来寻,他便也不再如何放在心上了,反正第二日清晨就不见,也用不着多担心。再说,看久了,这如玉般的小蛇倒也蛮合人眼缘。
莫柒面无表情地扒拉下那条死缠着他不放的小东西,准备脱下外衣,偏巧床正对的那扇木制小窗突地被人从外面拉开。月色透过那扇被打开的小窗泻了下来,蛇的主人人站在窗口,探进半个身子,如墨发色被清冷的银辉染得发光,俊秀的脸庞被照得半明半暗,嘴角带着笑问他:“你瞧见我的蛇了吗?”
莫柒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被他扔到床铺上的小蛇,那碧色的小家伙瞳仁里印着月色的光亮,红色的舌信调皮地吐了吐。
莫柒:“……”他干脆利落地将那个长条物体扔了过去。
趁着那人急急忙忙地去接蛇,莫柒将窗户狠狠地锁上。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窗户被拍得啪啪响,“二玉被你吓到了!它对我都没这么温和,你怎么能这么对它!”
“万物皆有灵,如果你有一丝慈善之心,就不应该把它随便扔来扔去!”
“喂,你听见没有?”
“喂--”
莫柒猛地一下打开窗,眼神凶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别吵了,公子已经睡了!”
那人笑嘻嘻地一下抵住窗户,阻止了莫柒欲意合上窗户的动作,“上次我就想问了,你家公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忠心?”
莫柒没好脾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直接转身回到床那边。
“你好奇怪,刚刚对着你主子就那么恭敬谦卑,对我为什么就这么冷漠无言?”那人也不害臊,直接坐上窗栏,把一只脚搭在窗上和莫柒聊天。
莫柒用被子把头蒙住,简直想打死这几天放纵那条青蛇的自己。宠物既然已经来了,主人没可能不会过来。可惜的是,现在想通这一点也来不及了。
“话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竟然敢这么坦然地在我面前睡觉?”
莫柒捂着脸,分外幽怨地说了句:“睡着死总比醒着被吵死好。”
窗户边那人被这句话堵得心塞,他无语地摸摸鼻子,突然又嘿嘿笑了起来,“你总算跟我说了一句玩笑话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人会被吵死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