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印离开之后,他之所以让两个皇子共同执掌缇事厂,就是不希望旁人拥有缇事厂的势力。
他的初衷是如此,但经过了四年多的时间,实情有些不一样了,十皇子明显占据上风。
假以时日,十皇子就会完全将缇事厂握在手中。
十皇子郑训的秉性行事,永昭帝很清楚。
因为生母早逝的缘故,他这个皇儿行事总有些怯懦,就算养在皇后膝下,或许心知要仰仗他人的势力,活得小心翼翼。
这是一个没有多少本事也没有多少野心的皇子。
但是这样一个皇子,却压制住九皇子,掌管着缇事厂大部分人手。
郑训现在做的事情,与其秉性不符,这多半是皇后要求的结果,并且皇后一定在暗中调度配置。
人人都会为自己着想,韦皇后铺展自己的势力,为她自己和十八皇子谋划,这可以理解。
过去他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关系。
现在,他发现事情渐渐有些不妥了:
韦皇后一系的势力未免太重了,承恩公府的手伸得太长了。
毕竟,朕还坐着皇位,国朝还有太子!
宫中右藏是元康在执掌,元康是皇后所出,这势力天然就倾向了皇后;
尚书令邵世善是十皇子的岳丈,十皇子养在皇后膝下,倾向也很明显;
承恩公府就更不用说了,是皇后的娘家,如今还有缇事厂人手……
不知不觉间,皇后一系的势力已经这么大了!
这些些年他一直汪印印权重过甚,却不想皇后的蚕食之势更加厉害!
自己的皇后、自己的皇子,谋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关键是,他还春秋鼎盛,而皇后所出的十八皇子还年幼!
如此,肯定不行……
这一日,永昭帝在翻阅秘书省校书郎送上来的图鉴,猛然看到了“外戚干政、扶幼篡位”这么一句,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每隔一段时间,校书郎就会送来治国书籍,当中包括历史殷鉴、帝王行事等等,像这种外戚干政、狭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他翻阅过不知多少。
他还记得,太傅曾经和他说过前朝“丙寅之祸”,正是因为外戚权力过大,最后竟然能随意废立帝王,最终招致了灭国。
正是因为丙寅之祸,郑氏皇族才打出“清君侧”的口号,最后才建立了大安朝。
这一段开国历史,每一个大安皇帝都十分熟悉,也时常以此为警示。
最开始的时候,永昭帝记得很清楚,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不断打压,外戚为祸的事情已经太久没有出现了,他压根没有想过这情况。
如果朕出了什么事,以太子的本事,能抵挡后一系的势力吗?
十八皇子年幼,幼主登基,这大安朝的江山真正属于谁,还不好说!
想到这种种可能,永昭帝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然发现,自己看似无比稳固的皇位和江山,竟然还潜藏着这么多危机,稍不留神,就会有崩塌之虞。
为何会有这样的危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永昭帝想来想去,心里始终悬着,直至听到内侍副首领裘恩说的一件事,心中才恍悟。
裘恩为了让他纾解烦闷,便说了殿中省的一件趣事,说的是几个小内侍之争。
宫中的小内侍有机会外出,但这外出的机会并不是平摊的,而是要靠个人去争取。
为了这外出的机会,小内侍们是绞尽了脑汁。
裘恩将拂尘搭在臂上,憨憨说道:“皇上,您不知道,这个机会先前都让一个小内侍得去了,因为其他小内侍争来争去,就是他不争,反而让得到了机会……奴才寻思了着,这样也不行啊,外出的机会总不能落在同一个身上不是?所以奴才想了个办法。”
裘恩每每说的话都似挠到人心底里去,果然,永昭帝很有兴致地问道:“你想了什么办法?”
其实永昭帝也不是真想知道办法,只是想解闷儿罢了,裘恩说这事,目的不正是这样?
裘恩憨厚笑了笑,眼中却露出一丝狡黠,说道:“皇上,奴才将这个机会作为奖赏,哪个人表现好,就让哪个人出去。这些小内侍本事都差不多,今天这个人表现好,明天那个人表现好,反而没有了多少争端,就是要平衡而已。”
永昭帝心情舒缓了些,觉得裘恩这个奴才有些巧思,点点头说道:“不错,懂得平衡之道……”
他的话语一下子顿住了,心中似有所觉。
平衡之道……一个奴才都懂得的道理,朕怎么会没有想到?
帝王之术,在于御下,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说白了,就是平衡而已。
太子和五皇子这两方的势力都太弱,定不然与不皇后一系的势力相抗衡,所以国朝才会摇动,会有崩裂的危险。
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妥、最平衡的做法。
三足者,皇后一系的势力太子是其一,太子是其一,五皇子也是其一。
但是,太子和五皇子都太弱了,不能与皇后一系的势力相抗衡,长此下去,还是皇后一系独大,万万不行!
看来,必须在太子和五皇子背后增加势力,并且是与韦皇后一系不相容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