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这会儿才赶到,是因为要卸掉脸上华贵的妆容,还要仔细修饰一番,让自己看起来神色苍白的样子,同时,还要准备一条可以随时让她哭出来的手帕,总归还是耽搁了一点时间。
这会儿,哭泣的韦皇后看到叶绪搀扶着永昭帝,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暗芒。
她来到永昭帝跟前,同样伸手搀扶着永昭帝,随即冷冷看着叶绪,说道:“纯贵嫔,你一直在慈宁宫,母后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定然十分清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来报?!致令皇上与本宫不能见母后最后一面。你说,这是有何居心!”
叶绪微缩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放开了搀扶着永昭帝的手,讷讷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
她话没能说完整,只是双眼通红,原本就湿润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泪水,只是惶恐无助地看着永昭帝。
她倒不是真的惊慌失措,而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韦皇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口出质问。
毕竟,皇上还在这里,而韦皇后才刚刚来慈宁宫!
说句不好听的话,慈宁宫现在是什么情况,韦皇后都还不清楚,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
看到她这副样子,韦皇后便皱起了眉头,脑中想起了刚才叶绪与永昭帝相互搀扶着的样子,他们脸上都是悲痛神色,看起来倒像是寻常夫妻一样……
寻常夫妻,哼!
太后娘娘自病重以来,身边一直有人在守着,怎么可能已经宾天了,才会迟迟通知紫宸殿和坤宁宫?
莫不是纯贵嫔刻意隐瞒着太后宾天的消息,就是为了在皇上心情悲痛的时候趁虚而入?
韦皇后本就对纯贵嫔一直留在慈宁宫中诸多不满,来到慈宁宫之后,看到了永昭帝和纯贵嫔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火遮住眼睛,一下子不能忍了。
“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你……”她语气严厉,还想继续说下去,想着定下纯贵嫔隐瞒的罪名。
“够了!”永昭帝突然喝了一声,打断了韦皇后的话语。
他看向韦皇后,冷声说道:“母后是在睡梦中宾天的,纯贵嫔她哪里会知道?现在母后已经去了,打点好母后的身后事才是你这个皇后应该做的事情,何须跟一个后宫贵嫔计较?”
说罢,他合了合眼,神色满是疲惫和悲痛。
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的母后宾天了,他懒得理会韦皇后说的这些话语,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慈宁宫内侍来到了永昭帝面前,这样说道:“皇上,陈公公他……他殉了太后娘娘!”
第567章 裘恩运道
一个内侍身死这样的小事,本来无须向永昭帝禀告,但是现在情况特殊。
陈公公这个內侍,是殉了太后娘娘的!
听到内侍的禀告后,永昭帝愣了愣,随即便想起了陈公公是谁。
他记得了,这是一个年老的内侍,一直在母后身边伺候着的;
他记得,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陈公公还追在身后,小心翼翼又充满关心地说道:“小殿下,小心点,小心点……”
他还记得,母后曾经跟他说过,若是她不在了,请他好好优待陈公公的,当时他还承诺着,会把陈公公荣养终老。
现在,陈公公殉了母后?
是了,母后已经宾天了,作为一直伺候着母后的忠心耿耿老仆,怎么会愿意继续荣养终老呢?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这样说道:“他是个忠心的,母后身边有这样的一个老仆追随,总算不会太孤单。——好好安葬他吧,连同他的后人也一并照拂了。”
“是,皇上,奴才知道了,定会好好安葬陈公公。只是……陈公公并无后人,身后只有一个刚收下没有多久的徒弟。”内侍副首领房保这样说道,说了陈公公的情况。
“新收的徒弟?陈公公何时收了一个徒弟?”永昭帝这样问道,心中觉得奇怪。
陈公公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会新收了一个徒弟呢?
能让陈公公在这个年纪都肯收下的徒弟,想必这个徒弟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了想,永昭帝这样吩咐道:“既然如此,你让陈公公的徒弟来见一见朕吧。”
朕已经答应母后会照拂陈公公,可惜陈公公已经殉了母后,想来陈公公这么大的年纪还收下了一个徒弟,对这个徒弟会十分看重,那么朕不妨见一见。
只是,在见到陈公公的徒弟后,永昭帝便觉得这个中年内侍十分眼熟。
他看了看这个内侍憨厚的面容,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面熟了:“你不是纯贵嫔身边的内侍吗?怎么会成了陈公公的徒弟?”
他认出了这个内侍是谁了,明明是纯贵嫔身边的人,怎么会成了陈公公的徒弟?!
这个内侍,不消说,正是裘恩。
他跪在永昭帝跟前,声音沉哑:“回皇上,奴才先前在贵嫔娘娘身边伺候,有幸得了师父的青眼,此后便一直留在慈宁宫了。可惜奴才未能尽孝,师父他……他便去了。”
说到这里,裘恩的声音哽咽了,头也垂得更低了,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悲伤。
永昭帝看着明显悲伤的裘恩,不知为何,竟然说出了一句安慰的话语:“原来是这样……你师父既已经去了,便莫要太悲伤了。”
闻言,裘恩抬起了头,双眼通红,这般回道:“皇上,奴才并不感到悲伤,奴才只是……只是不舍得师父。师父在临死前就曾经说过,能殉了太后娘娘,是他的福分。他多年来一直深得太后娘娘的信任和照顾,到最后一定会追随娘娘而去。师父遂了他自己的心愿,奴才……奴才只会为师父感到高兴。”
说罢,裘恩便逼回了眼泪,还扬了扬唇角,试图露出高兴的笑容。
可是他愁苦的面容,还有通红的眼睛,扬起来的笑容只会让人看了觉得心酸难过。
永昭帝这个见惯了人事世情的帝王,见到裘恩这个笑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宾天的母后,心里也渐渐发酸。
“是福气吗?这样也好,求仁得仁。你且说说吧,你有什么心愿?便是要出宫脱离奴籍,朕也会放人。”永昭帝这样说道。
不是是感念陈公公的忠心,还是以为内自己对太后的承诺,永昭帝难得起了怜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