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绥紧紧抿着唇,想着听到的这些事情,突然觉得很荒谬。
完全没有征兆的事,就这么发生了。佩玉成了叶向钲的妾室,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当叶绥再一次见到佩玉,已经在五日后了。
这五日里,叶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陶氏亲自去兰庭院讨个说法,却被朱氏挡了回来。
朱氏矢口否认有毒药一事,反指叶绥待人苛刻,大丫鬟受不住才逃了出来,还指叶绥关押佩玉是用私刑,府中一时沸沸扬扬。
最后,还是老太爷叶居谯发话了,下令将佩玉杖死,以平息府中的纷扰。
可是,不知道朱氏在叶居谯面前说了些什么,佩玉竟被保了下来。
随后,叶居谯还唤了陶氏前去延光院,道这事就此作罢,绥姐儿身边的丫鬟,再换一个就是了。
在叶居谯言义正言辞地说了某一句话后,陶氏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诡异地不了了之。
叶绥问及陶氏这句话是什么,陶氏却遮遮掩掩道:“只道此事只能这么算了,至于佩玉,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叶绥想不明白,直至在明照湖畔见到佩玉,见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佩玉,她才有所恍悟。
第43章 人心难测
佩玉已经完全变样了,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双大眼描了上挑的眼线,仿似盈盈秋水,却带着丝丝魅惑,举手投足俱有说不出的风情。
绽放光彩的佩玉,像只金丝雀般,跟过去自己身边那个丫鬟,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让叶绥感觉如此陌生。
娘亲说得没错,以后就当没佩玉这个人吧。
不想,佩玉却截住了她,娇笑道:“奴婢见过六姑娘,有礼了。”
叶绥心想着过去的佩玉早就不在了,根本就不想理会眼前这人,正想越过她,在看清她眼神后,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何苦呢?值得吗?”
佩玉的眼神,她很熟悉,太熟悉了。——当年自己得知叶家灭亡真相时,也是这种生无可恋,却不得不强自活着的眼神。
自己当时会有这样的眼神,是因为顾璋灭了叶家,她大仇尚未得报。那么佩玉,佩玉为何会这样?
她不明白佩玉在做什么,如果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更好的出路,那么眼里为何是一片死寂?
现在这些,难道不是佩玉孜孜求来的吗?也算得偿所愿,为何她的眼神像死水一样?
虽然她是想将佩玉驱离身边,却真的为其想好了出路,还打算消了佩玉的奴籍,让她安生嫁人。只要佩玉放下奢想,没有作那么多的事情,就会有简单明远的生活。
如今这样,成为叶向钲的妾,像个物件一样,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何苦要毁掉自己的一生?
她不由得想起了羡初,羡初恨不得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小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可是,佩玉却赶着去做了叶向钲的妾室,却又生无可恋。如此不是很可笑吗?然则为何佩玉要有先前种种举动?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佩玉过去是她的丫头,现在成了叶向钲的妾室,早已和她无关。前世尚且不论,光是佩玉差点毒杀了兄长这一事,她就无法原谅!
可是佩玉不会回答,她朝叶绥弯了弯腰,施施然走远了,仿佛唤住叶绥只是为了打个招呼而已。
佩玉扭着身段,身姿婀娜玲珑,她微微勾着唇角,眼睛因湿润水盈盈的,看起来是笑,又仿佛是哭。
在转弯折入回廊时,佩玉微微往后看了看,随后垂下眼帘,唇角更勾了。
姑娘,你知道吗?我想待在叶家,做三房插在大房的那一只眼。
姑娘,你可有想要守护的人?奴婢有的。尽管奴婢身份地位卑微,尽管奴婢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五少爷……哪怕只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知道,当佩玉看见那只老鼠被毒死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晚佩玉心里有怎样的起伏挣扎,才作出了逃走的决定……
但时间,总会有答案的。
在见到完全不同的佩玉后,这一晚,叶绥做噩梦了。
她梦见了前世兄长屈辱地死去,梦见了佩玉状若疯癫地“哈哈”笑道:“五少爷你是我的了,完全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佩玉就这么嘶吼着,大眼中渗出了两行鲜血,随后张开獠牙血口朝她扑过来……
“啊!”她大叫了一声,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叶绥的叫声惊醒了值夜的佩青,随即烛火就被点亮了,佩青满脸担忧地唤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现在醒来了。”
叶绥点点头,随即深呼了几口气,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了。
做梦而已,无论梦境多么可怕,只要及时醒来就不用怕了。最怕的,是沉溺在梦境中醒不来。
前世她得知叶家被灭的真相后,曾没日没夜地做噩梦,到最后连合眼都不敢,生怕梦中血淋淋的东西来找她。
她整天浑浑噩噩的,所幸还有最后一丝清醒,还有人怜悯她,将她给了她一丝温暖,她才没有如顾家人所愿那般坠入无边黑暗中。
后来她便明了,人心比噩梦可怕得多。噩梦还有醒来的时候,但人心险恶会让人置于死地而不知!
叶绥任由佩青拭去冷汗,边答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佩青动作顿了顿,随后愈加轻柔,低声回道:“姑娘,您是不是因为佩玉的事忧虑?姑娘,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