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教仙人入凡间,留仙亭里说神仙。
一座小山峰,山顶有破旧道观,山腰有古老凉亭,山底有乡间小镇。
也不知哪个风流才子在亭子上题了这句话,更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座古老凉亭,连带着这处地界都有了一个不那么俗气的名字——留仙亭。
山上有座观,观里有个老道士,这年秋,老道士正在给小道士讲故事。
“嘿嘿,听说很久以前,有一只幻化人形的大妖,它残害生灵、无恶不作,因此被很多的仙家修士追杀,几年来它逃了一路也杀了一路,最后身负重伤昏倒在山林深处,被一位路过的老人带回救治了过来。后来嘛……它就杀了老人!”
清晨,破旧道观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道士和一名面容黝黑的小道士,老人道袍破烂,手里倒提着一个酒壶,讲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而身旁的小道士却听得很认真。
“小苏桃,你说说你能从这个故事中听出什么道理?”老道士将酒壶高悬,壶口朝下,瞪大一只眼睛使劲往里瞅,半是逗弄半是考究的向小道士问道。
小道士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但他连大妖为什么杀人都想不明白,就更别提什么道理了,所以只能闷闷的摇头。
“嘿,就知道你个瓜娃子啥都不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别相信什么狗屁倒灶的妖怪的话,明白不?要是让现在的我遇着那个大妖,老道早一巴掌拍死了!”老道士自顾自的说着大话,得意的摇头晃脑,同时不忘使劲地拍了拍小道士的脑袋。
小道士也不恼,闻听此言便不再去想,只是蹲那儿咧嘴傻笑。
“瓜娃子……”
小道士名叫苏桃,只听说是老道士捡来的,名字也是老道士起的,然而具体身世如何,苏桃不知道也没去想,只记得自己从记事起就在这座道观,如今已跟着老道士生活了六年。
前三年,老道士独自下山去小镇上治病救人,镇上的人也会回赠些粮食衣物;后两年,老道士身旁多了个黑瘦小道士;又一年,便只有小道士一人在小镇的店铺奔波劳碌……
好在,小镇的人多是善良淳朴,好在,已经十几岁的小道士能养活自己和老道士,还有那只满山乱窜的小狼犬。
也就在这时,道观前的灌木丛里一阵响动,片刻有一只土灰色的小狼犬突兀冒出,嘴里叼着一只野山鸡,呜嗷一声却是掉在了地上,转瞬就朝着苏桃奔了过去。
六年前老道士捡到了苏桃,六个月前苏桃捡来了小狼犬。
只见老道士的双眼瞬间被野山鸡所吸引,偷偷看了一眼在苏桃脚边兴奋转圈的小狼犬,这才连忙起身将野山鸡捡起,又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却是微微皱眉,继而转身返回道观,只丢过来一只酒壶和一句话:
“小苏桃,没酒可不行!”
苏桃起身接过酒壶,拍了拍洗得白的道袍,他知道今天的活计就要开始了,只不过现在,貌似又多了一点要求……
下山的路并不枯燥,留仙亭虽然偏居一隅,但秋分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苏桃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狼犬,就这样,一人一犬不一会儿便临近了山脚。
留仙亭的小镇人口不多,男人多是外出很远打猎,妇孺则在家操持家务,然后待到春秋时节过往的商队经过,再去换置一些物件,然而就算是这样波澜不惊的生活,也还是有人打猎一去不归,也还是有人没能熬过冬季。
留仙亭景色一年四季皆美,留仙亭众人一年冬季最苦。
待到苏桃进入小镇时,身后的小狼犬却已不见踪迹,因为小镇有几只猎犬,而小狼犬貌似很不受猎犬的欢迎,所以索性留在了山脚,便由着它满山乱跑,一想到这些,苏桃却是没来由的咧嘴傻笑。
“小桃子,你傻乐呵啥呢?”挂满兽牙、兽爪的店铺门前,一名面容俊秀,生得一双桃花眸子的少年翻着白眼问道。
少年名叫张白白,雕刻铺张掌柜的儿子,而很不巧的是,苏桃就在这间铺子帮忙。
苏桃闻言咧嘴笑了笑,也不说话。
饶是张白白早就知晓苏桃的沉闷性子,却也难免有些郁闷,于是又不甘心地追问道:
“那只丑狼犬呢?好久都没见了,你该不会给炖了吧?你怎么能这样啊,竟然都不叫我一起!”
“没来,怕给铺子添麻烦。”这会儿轮到苏桃有些郁闷了,眼前的这位少年有一点很不好,那便是你若不接话,他就会一直啰嗦下去,说白了,就是个话痨!
张白白闻言却是乐了,颠颠地跑回铺子取来一张烙饼,又小心地将其分开,却是把一半递给了苏桃。
“老爹离开前留给我的,都快霉了,你要是嫌弃就别吃!”
话虽如此,可看这架势,苏桃若是不吃的话可能连店铺门都进不去。
朝阳初升的小镇,偶尔有几声犬吠传出,其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哭闹,而在雕刻铺的门前,此刻却有两名少年蹲着啃同一张烙饼。
吃过了烙饼,少年们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因为张掌柜出了远门,所以店铺现在是张白白做主,而他们每天的活计,也仅仅是张白白用兽骨雕琢饰品雏形,苏桃从旁协手外加挑水做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