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潋的第一个寒假归家,宋晏去火车站接她那天下午天光晦暗,宋潋神色熠熠压过天色,她似与走时几无差别,一举一措却又隐隐带着宋晏并不熟悉的陌生滋味,宋晏扫去这份异感,只能一切如常。
他给宋潋房间早就铺好了床,两人归家后宋潋看见面色一滞,却也并未多言,年前的日子,他白天依旧不在,宋潋也偶尔出门会友,两人除了几次共进的晚饭,多天里几无多余交集。
直到除夕夜里,宋潋躲在院子近零时的炮仗声里,钻进他房间,直言说闹得睡不着,宋晏无法,只说陪她起来再守守岁,宋潋却又道困了。宋晏心里一块明镜般两人心思无处遁形,他犹豫片刻,微微哑了的嗓音,在屋外嘈杂声里不小心就被搅散个干净:“炮竹一会儿就放完了,再等等就好了,白天都忙了一天,早些睡。”
宋潋在屋外一时一时乍亮的光影里伫立不动,偶尔一道短暂亮眼白光晃过她脸庞,照得煞白,良久后宋晏才听到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转身便出去带上了房门。屋内依旧被院子里喧杂闯入占尽,刚才两人一番略显生硬的低声仿似不存过一般。
宋潋再没夜里潜入他房间过,连与他肢体相触也不经意敛起来,没有这些宋晏明显察觉的疏离,她平日与他的接触如旧自然,都要骗过他那晚真有鬼魅潜入过,可他又哪里不知,是他推那鬼魅出门的。
过了四十的年纪,日子不自觉地倏忽擦身就过去了,宋潋大一暑假与他说道要做社会实践和学英语就没回来,她也逐渐忙碌,宋晏连北方晚来的春日都没听闻,两人联系便不经意地逐渐稀疏,宋晏想起她的模样竟是只能念到第二年冬日里归家过年的宋潋,再后来宋潋大叁忙着出国交换,又是一年。
那一年她在国外,两人又不算喜欢视频联系,只得于社交软件上的零星话语,异地而处早是常态,这次却又添上时差,不同步的昼夜,割出居于两个迥异时空的陌生,近一年宋晏几乎都没听到宋潋声音,衬得两厢偶尔的言语总似承载它们的手机一般机械冰凉,除了时空更多是不再交集的生活随赠的无语,从何说起,身边无一物对方再见过,竟像已脱了一身血肉换了模样,又能从何说起。
疏冷易在习惯,归国后这般状态倒继续延续下去,除了宋潋偶尔电话讲起毕业这一年的计划,宋晏难再听闻到更多的讯息,她遇上什么样朋友,又喜欢了什么,那些细密的情绪他很久没有触及到了。
想起来如此荏苒的时光,可漫漫寻去宋晏只觉无一日不同,晨起夜眠,细细数来又感日日漫长如永夜,初始的痛楚如今只剩麻木恍惚,这便是下半生了,时间是永不停歇的浪潮,总能时时如约来袭,总能在日日反复里磨损平深刻,磨花淡记忆,挣扎不得。
宋晏手上的空杯不小心松落砸地,砰的一声碎了,他却倒下至身后床上,深深陷入柔软被褥里,可此时一丝未觉被柔软包绕的安全感,只周身软得无力下沉,直到无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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