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长老不知为何,眼前的盟主大人给他的感觉和魔尊司空煜十分相似。他晃晃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然后虚心向司空煜请教:“盟主可是有何妙计?”
司空煜挑眉道:“自然是有,只是需要一人配合才行得通。”
三清长老疑惑地问道:“那人是谁?”
“魔尊司空煜。”不对,该说是仙道盟盟主江晏清才对,司空煜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魔尊?”三清长老震惊的长大嘴,难道说魔尊就在这南起之丘内?还有,他家盟主何时跟魔尊见过的?他为何不知道!盟主大人你受着内伤就敢见魔尊真的好吗?
☆、第九章
夜凉如水,皎皎银月悬挂半空,暖色的月光撒下苍茫大地,穿透院前的梧桐树落了一地斑驳的树影。
院前放置着一对石椅,石桌上摆放着几碟下酒菜,旁边火炉上温着的酒香气四溢。
江晏清打开院门踏着月光走出来,身上只穿着白色里衣,肩上随意披着墨色的外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一头柔顺的银丝搭在腰背,仅仅被一根青色发带扎着。
他落座在石椅上,一方放了一个酒盏,提起酒壶斟了八分满,忽而笑道:“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喝两杯?说来你我二人相识相斗了几百年,似乎还没敬过对方一杯酒。”
回应他的是穿破月光,泛着凛冽寒芒的飞剑。
“呵,皮。”江晏清一拍石桌,两个酒盏顿时离了桌面,右手手劲一动,一盏直直朝飞剑打去,而另一盏入了手中 。
酒盏与飞剑相碰之际,一人忽然凭空出现,一手收了飞剑,一手捏住酒盏,滴酒未撒。
他脸色y-in沉的看着那张看了几百年的脸,忽然就厌恶不起来了,只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任谁看着自己身体被死对头占了,抢不回来又不能打杀,都不会心情好。
江晏清对着自己的身体倒是适应良好,还有心情笑嘻嘻地朝他举杯:“晋陵世家酿造的极品仙人醉,魔尊可莫浪费了。”
司空煜冷哼一声,挽了个剑花,嗡一声飞剑收剑入鞘。
他几步上前坐到另一张石椅,直勾勾怒视着江晏清。
“你还有心情喝酒?本尊的名声都要被败坏完了,你若占着本尊身体却不作为,就赶紧把身体还来。”
“生这么大的气啊?”
江晏清给他递去一双白玉箸,司空煜撇了一眼,没接。他摇头失笑,将白玉箸搁他面前,然后颇为无奈的解释道:“你又怎知我没作为?放心吧,我心里有底。凶手是谁我已有了猜测,只等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了。”
司空煜抿抿唇,还是一副嫌弃的嘴脸,倒也勉强接受他的解释。
江晏清起了逗弄的心思,作死地提了一句:“你那名声早就是臭名昭著,你居然还看得如此重?”
司空煜一听,刚拿起的白玉箸啪一声被他按回石桌上,“本尊行得正坐得正,可从未无缘由滥杀无辜,你们这些仙修明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做的勾当倒会往本尊头上推。”
江晏清一怔,回想每次与他交锋,他确实未曾乱杀一人,且有古家灭门栽赃一事在先,他的话自己无法反驳,只是——
“你那些手下可没你那么端正。”
魔修向来随心所欲,司空煜只要求他们绝对服从自己,其余的都未曾多管。他手下做下的坏事,多数都被算到了他头上。
这下轮到司空煜反驳不出来了。
“我来找你不是来算陈年老账的。”司空煜僵硬地转移话题,扭头用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却没发现自己耳垂有些发红。
江晏清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忽然意识到,也许司空煜并不如他以往所认知的那样,只怕是看似无情实则最为多情。
他想,也许知道自己真实身世和穿错身体是件很不错的奇遇。
司空煜的酒盏空了,江晏清下一秒就给他斟满,然后端坐着似乎在洗耳恭听。
以往他们二人相见,不是打斗就是打斗,忽然如此正经地如老友相聚般相处,还真有些令人感到别扭。
司空煜抬手掩嘴轻咳一声,然后将白日在古家家主查到的线索说给他听。
“凶手定是古家家主认识之人,那未写完的字应当就是凶手的名字,只是单凭这几笔,想要锁定究竟是谁还有些难。”
“我知道是谁,不过这人不是主谋,而是从犯。”
江晏清没想到原来古家家主还留了这么一条线索,若是他早先去查看,说不定主谋已经被揪出来了。不过也无妨,也不知该说那主谋太过聪明还是太笨,居然敢栽赃到司空煜头上,还不杀了古辰枫想要活抓。
司空煜未曾想他居然知道是谁,看来他确实没骗自己。事关自己清白,他颇为急切的问道:“你既然知道是谁,又知他是从犯,那主谋是谁?”
江晏清看他一眼,然后垂眸喝酒,“不知道。”
“你耍我?”司空煜顿时暴怒。
“你性子总是这么急。”江晏清搁下酒盏继续斟酒,慢慢悠悠地,与气红了脸的司空煜形成鲜明对比。
他抬手示意司空煜冷静,解释道:“虽然有了猜测,只是还未得到证实,也不好乱说。”
司空煜沉着脸不说话,半晌后问道:“那你可是有何计划?”
“我想的与你想的应当是一样的。”
江晏清朝他挑眉眨眼,一副轻佻的嘴脸。司空煜看着自己的脸做这番表情,顿时觉得眼睛疼。
他捏紧了拳头,使劲沉住气,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身体,不能打。
“魔尊大人,不好了。”
这时,修奇匆匆忙忙赶来,司空煜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然后才想起自己现在似乎披着仙道盟盟主的皮,是魔修们的死敌。
他嘴角微抽,果不其然江晏清那厮正好整以暇的瞧着他,戏谑地看着看戏。
真有点控制不住想打人怎么办?
至于修奇起先远远见院中除了魔尊还有一人,还不待他仔细辨认,就听那人居然越过魔尊呵斥自己,那语气神情妥妥与魔尊一模一样。
待他看清是谁后,顿时惊呼一声:“魔尊大人小心!”
他飞身欲要挡在江晏清面前,却见二人之间情形不禁愣在当场。
他家魔尊大人竟然和仙道盟盟主月下把酒言欢?
修奇忍不住揉揉眼睛,他没看错啊,这是真的。
修奇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然后碎了一地的声音。
在场二人谁管他感受呢?司空煜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手下当刺客一样防着,正气闷着呢。而江晏清只关心他要说的事儿。
“说吧,什么事不好了?”
修奇指向司空煜,“魔尊大人,他……”言下之意是想问仙道盟盟主为何会在这里。
江晏清撇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想管本尊的事?”丝毫不见方才与司空煜相处时的轻快。
修奇顿时脸色煞白冷汗连连,忙说不敢。
江晏清冷呵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司空煜瞧着装模作样的他,撇撇嘴腹诽着倒是装本尊装得挺像,难怪自己那些手下被骗得团团转。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江晏清趁修奇低头不敢看他之际朝司空煜眨眨眼,用神识传音道:[怎样?像你吗?]
司空煜回了个:[滚。]
江晏清讪讪地撇嘴,然后认真听修奇讲。
修奇不知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尽职地将自己所收到的消息一一说来。他道:“魔尊大人曾让属下派人护送古家少主前往灵州,昨日古家少主去了仙道盟却未找到仙道盟盟主。”
说着他看了眼司空煜,江晏清示意他继续说。他只好道:“今日一早古家少主折返南起之丘,只是刚启程没多久就被无影阁杀手伏击,如今下落不明。”
“真蠢。”江晏清笑了,这主谋真是自己把把柄送到他手上。他对修奇道:“行了,本尊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修奇瞧一眼全程当背景板的司空煜,又看看江晏清,犹豫了一下退下了。
院前又只有他们二人,司空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古家还有活口?”
江晏清点点头,“我不小心救了,本来不想管这事,没想到还是没甩脱。”
“哦?”司空煜有些惊讶,“你不想管?这不像是你作风。”这人不是圣人吗?任何不平事不都要c-h-a上一手?
那话中满满的讽刺,江晏清无所谓的道:“可我现在是魔尊啊。”可以说很不要脸不要皮了。
司空煜惊讶地看着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脸皮这么厚?
“好了,我们的计划要做出一点更改了。”江晏清不逗他了,抬起手握拳笑盈盈的继续道:“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合作,希望合作愉快。”
司空煜一掌打开他的手,“谁跟你合作了?我只是给自己证明清白,在利用你而已。”
说罢起身欲走,然后想起他那杯仙人醉还剩一半,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一口喝完没好气的哼一声:“你最好配合着点,坏本尊好事本尊就拖着你身体入魔。”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江晏清肆意的笑声,他撇撇嘴很是不爽,心想着等他换回身体,定要叫江晏清好看。
☆、第十章
古辰枫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耳边传来滴答水声,他试着挪动双手,结果却发现被锁环牢牢禁锢在石壁上,下半身浸在水中,刺骨的寒凉袭遍全身。
他回想起自己刚离开仙道盟不久就被无影阁的杀手伏击,如今这情况看来,自己这是被他们抓住了。
其实被抓一事他也不觉得意外,五音谱一日没被那些人拿到手,他就一日不安全。好在他留有后手,五音谱早就被他藏在了一处无人能找到的地方,只要他一日不松口,这些人就不会杀他。
只要不死,一切都有希望。
这里不见半点光亮,古辰枫不知道自己在这水牢中待了多久,直到有人打开了牢门,他才从那半开的缝隙看到一簇光亮,y-in沉天气的光不明亮却刺得他眼睛生痛。
他看不清来人的面貌,眼前一片模糊。
那人进来后就关上了牢门,水牢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古辰枫侧耳细听,数着那人走路的脚步声,虽坚信那人不会杀他却难免心中紧张。
“别怕,我不杀你,也不会伤害你。”
那人神识查看到他紧张得紧绷着肌r_ou_,伸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然而却适得其反。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以自认为轻柔的嗓音问道:“告诉我,你把五音谱藏在了哪儿?只要你交出五音谱,我可以放你离开。”
古辰枫咬紧了牙关,拒绝和他说任何话。
来人沉了脸,知道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说的,刚才自己又说不会伤害他,若是贸然动刑,只怕他更加不会松口。
“也罢,我看你今日心情不佳,待明日我再来,希望你能做出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决定,可莫要犯傻想不开。”
来人留下这一番话后便离开了,古辰枫愤恨的唾了口唾沫:“说得道貌岸然,只怕我交出五音谱,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骂完后,古辰枫沉寂了下来。
后来那人又来了几次,从起初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耐心耗尽百般折磨,古辰枫硬是咬牙一字未说。
那人又走了了以后,已是许久未来,暗无天日的水牢里静得令人发疯,古辰枫忽然开始算着那人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又会用什么手段来逼他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才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也许有一个月甚至更久 ,古辰枫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观念。
锁着牢门的铁锁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古辰枫抬起头来,已经完全不能看清事物的眼睛转向牢门的方向 ,侧耳聆听着越来越近的步伐声。
这一次的步伐声与往常都不一样,这个更为轻巧,若不是他在这水牢中呆久了听力敏锐了许多,根本就无法靠声音锁定这人的位置。
这不是那个想要逼他交五线谱的人,那么会是谁?
江晏清蹲在古辰枫面前,对方明明睁着眼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在眼前,不由得摇头轻叹——
“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被弄瞎了眼。”
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眸瞬间爆发出光亮,古辰枫颤抖着,小心翼翼般试探着问道:“你是……前辈?”
前辈居然找到了他,那么是不是代表他有救了?
“是我。”江晏清回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看来他没彻底瞎掉,还能治。
“前辈是来救我的吗?”不是古辰枫自以为是,前辈会出现在如此隐秘的这里,不可能仅仅只是路过,八成就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算是,也算不是。”
江晏清模棱两可的话让古辰枫大为不解,“前辈这是何意?”
江晏清道:“我会救你出去,不过不是现在,你留在此处尚有用处。你还需要等上几日,待我揪出灭你古家一族的主谋时,就是你脱困手刃仇人之时。”
古辰枫激动得浑身发抖,只要能揪出那幕后主谋,就是让他死在这水牢里又何妨?况且只是让他再等几日,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并不会急着要求前辈带他走。
他张口欲要表示自己愿意配合,江晏清却阻止了他开口说话,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想知道我身份吗?”
“这……”古辰枫犹豫了一下,心想前辈是有意要告诉他真实身份,就算自己说不想知道,前辈也会说的。于是他点头道:“若前辈愿意告知,我自然是想知道的。”
“好,希望你听了以后还是愿意配合我的行动。”
古辰枫道:“无论前辈是何人,前辈救我一命,又为我古家平怨的事情,足够我为前辈肝脑涂地。”
“好啊,你可记住你今日的话了。”江晏清笑了,心想这小子倒是个可塑之才,遭此灭门变故后尚且如此冷静沉稳,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待此间事了,招揽到手下来也不无不可。
“我乃魔修第一人——魔尊司空煜。”他启唇一字一句的说着,果不其然见古辰枫一脸震惊,而后煞白了脸。
他捏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古辰枫会有什么反应。
等了好一会儿,古辰枫只是沉默了许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仇视,反而一如往常。
“晚辈说过了,无论前辈是谁,您的大恩大德足够让晚辈肝脑涂地一辈子。只要前辈愿意留下我,我立即就可以入魔
侍奉魔尊左右。”古辰枫睁着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脸上认真的神情让人清楚意识到他并非撒谎。
江晏清很满意他的回答,拿出一颗疗伤圣药塞进他嘴里,免得他等不到自己救他出去就真瞎了。
他拍拍古辰枫的肩膀道:“我不用你入魔,也不用你做什么牺牲。等我揪出幕后主使以后,你给我去仙道盟的当一个小护卫,好好留在仙道盟盟主身边就成了。”
“魔尊是要我去当眼线?”古辰枫皱着眉,他可以为了报恩入魔,可以替前辈做任何事情,可是他的道义却不容许他却做一个细作。
一边是恩情,一边是道义,两难全的选择。
江晏清给他一脑镚子儿,“想哪儿去了?我不需要你递任何消息出来,你只是单纯地去当一个小护卫而已,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他是给自己招纳人才,可不是白给魔界添嫁衣的。
古辰枫晕了头,也不知是被他打的还是震惊的,他不禁问道:“为什么?”明明他可以命令自己做任何事情,为什么却提了这么个j-i肋的,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要求?
江晏清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神秘地笑着说:“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日后你会明白的。”
古辰枫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心情复杂的点头说明白了。
江晏清算了算时间该走了,对着他告诫道:“别因为我而对任何魔修心慈手软,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古辰枫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告诫自己,明明他是魔尊,却说着自己和手下的魔修都不是好人,这怎么看都是荒唐的。
古辰枫实在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想要问清楚,却早已听不见他的声息,看来是方才说完那句话后就走了。
古辰枫不禁想,这位他人口中肆意妄为的魔尊实在是怪异,只是却让人无端信服。
或许这位魔尊,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坏。
☆、十一章
冬月初六,天微y-in,寒风刺骨隐隐有落雪的迹象。
九大修仙氏族齐聚薛家,所为的正是古家灭门一事。
薛家家主设下酒席,司空煜便落座在首位。几位世家家主均向他敬了酒,话里行间都在打探着古家灭门调查进展,他敷衍着虚与委蛇了几句,便懒洋洋地不不想再说话。
众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番觥筹交错后,十大仙道氏族之首的薛家家主终于开口询问道:“古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一事搅得南起之丘内人心惶惶,此事也过了有个半月之数。盟主大人您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如今已经调查了半月之久,可有查出什么线索来?”
司空煜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丝毫没将薛家主的话听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