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穿着一件绉纱朱色上衣,发分两髫,顶留一髻。正坐在宓英阁中,侧着头朝窗外望那几株海棠。
据他多年的经验所知,再过几日,这一树火红花朵就要凋零地无影无踪。
他沉吟片刻,盯着宣纸构思落笔他要把这舞碎红影留下。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名,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临大节而不可夺”沈熙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重复一遍,倏然点名道:“谢临,这句你做何解”
谢临正趴俯在桌上用小狼毫勾画树干呢,闻听吓得一抖,笔尖登时走偏。
他慌忙站起身,急急扯了本书仓促翻开,却是唐朝话本,画上的罗士信瞪了两个牛眼昂昂然瞧着他。
沈均见状,暗骂声笨蛋,抖抖自己面前崭新的论语,扬手,随着漂亮的弧线,书啪一声被掷到谢临桌上。
沈熙听见响声,迷迷糊糊地从书里抬起花白的头,使劲儿睁了睁眼,但他显然错过一出好戏。
底下登时传出几声低笑。
“泰伯篇第八”沈均压低声音提示:“可以托六尺之孤那句解释”
“噢。”谢临飞快地翻书,匆匆扫视一眼:“这句话是曾子对君子的理解,即忠,义,信。”
沈熙缓缓地点头,谢临心里窃喜,正想落座。
又听沈熙缓缓道:“你们学史记了”
众生齐应:“学了。”
沈熙一抚胡须,凝视谢临:“学以致用,那依你看,史书中谁又当得君子之名”
“这”谢临一结巴,又忙把书翻得哗哗作响他妄想从这本毫不相干的论语里寻出一二启发。
“休再徒劳。”沈熙摇头晃脑地道:“老夫的问题,论语里寻不到一册史记,豪英无数,你还找不出一个合乎规范的君子”
谢临支支吾吾,星眸一闪计上心来:“师傅便是君子。”
“怎么说”沈熙抬起鬓发半白的头,他没想到扯上了自己。
“托六尺之孤,从前师傅收养烈士遗孤可当得这句,常寄百里之命,嗯师傅位居首辅,不正是肩扛重器至于临大节而不可夺”谢临衔着崇敬的笑意,一本正经道:“现下是太平盛世,但观师傅言行,也知定是岁寒松柏。”
沈熙一向以“君子”自居,乍听学生甜甜地夸奖自己,乐得抚须点头。但听到后半句,他却沉下脸,意有所指地叹口气:“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当不得太平二字啊”
沈均看谢临借夸父亲巧妙回避了问题,不由哼一声:“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