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东屋的门被缓缓推开。
莫夫人扶着惠娟的手,脚步极尽轻缓地走来到莫子道的床边,轻轻拉下罩在儿子脸上的棉被,一张伶俐乖巧的小脸就露了出来,只是那眉头总皱着,像个小老头。
莫夫人努力睁着哭肿的双眼,将儿子细细瞧着,又止不住抽出手绢掩着嘴低泣。
惠娟看着床上小少爷眼皮下那左右转动的眼珠子,还有越皱越深的眉头,想莫不是在装睡吧?一边想,手就想伸到被子底下掐一把,看他会不会疼。
莫夫人哭也哭累了,看也看了,孩子也好好儿的,遂对惠娟道:“走罢,改日再来。”
惠娟手一缩,忙将莫夫人搀扶起来,两人走出东屋。
临出门的时候,惠娟心下一动,蓦的回头看向床上,床上的小人儿纹丝未动,竟像是真的睡着了。惠娟怪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一边宽慰着莫夫人,一边与杜家人告辞离开了。
待莫夫人二人走后,河公撸撸长须,轻轻叹道:哀哀父母之心也!
渡女未置可否,虽未能体会莫母怜子之苦,却忍不住惊叹,凡人的眼泪何其多,竟好像总流不完似的!
就此,莫子道便在杜宅住下了。
林下春晴风渐和,高崖残雪已无多。
春日的午后总是和煦舒暖的,莫府三姨太的小厨房里,“漫谈茶话会”又开起来了。
说是“茶会”,不过是闲下来的几个丫鬟婆子,三三俩俩聚起来,沏上一壶茶,聊主子们的八卦。因为聊八卦本身有搬弄是非之嫌,因此是偷着来的,这“茶会”也就带有隐秘性、刺激性。
“诶,你可瞧得真真的?那姑娘到底是不是装神弄鬼啊?”问话的是“茶会”的固定成员之一,三姨太的贴身丫鬟月季。因三姨太喜爱花儿,便给身边的贴身丫鬟起了个花的名字。
“你就是个木头眼镜,看不透!要我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也就大夫人笃信这个!那姑娘才多大年纪,哪有什么能耐,还驱魔降妖的,肯定是麻子推磨,转圈坑人呢!”惠娟说完啜了一口热茶,顿了一顿,把茶沫子一吐,佯怒嗔道:“我的月季姑娘,全公馆的好东西可都紧着咱们三姨太这儿了,连小厨房都是单独给你们开的。您什么好东西没有啊,这会儿拿这种糙货招待咱姐儿几个?”
“就是,月季姐姐,莫老爷最疼的就是三姨太,上个月为了讨三姨太欢心,费好大力气从国外运回来一池的莲花,啧啧……”咂巴着嘴一脸艳羡的是晶晶,算是“茶会”的新晋成员,平时玩得较好的也只有大夫人身边的惠娟,因被大夫人指派来服侍燕妮小姐,便常有机会往“楼上”来,久而久之就打进了“楼上”的圈子,为此很是骄傲。
月季啐了一口,道:“呸,小蹄子嘴巴倒叼!你那儿还缺好东西不成?整日巴巴儿的,还不是惦记着我的祁红,我也好容易才得了一小罐,倒被你享用了大半儿!”嘴里这么说,却还是不得不起身到柜子里取了那罐装有祁门红茶的紫砂罐,又另做了一壶水给这位嘴巴不饶人的姑奶奶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