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不算,还要株连全族!大梁朝只有谋反是要株族的,现在难道又要多一条吗!
大家伙儿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各自头上的脑袋,一个个将头垂地更低了。
沈策回道:“是。”
他起先为丁荣求情,那是为了王爷考虑,不代表他同情丁荣。要他说,人家全村六百多人都被你杀了干净,你赔他全族,难道算亏吗?
人命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不清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丁荣也被处斩。那沈策要做的,就是将此事对萧霖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不是文采出众之人,给萧乾的那封折子里,用的是很简朴的文笔。然而,单单一个“六百四十一”的数字,却足以让帝王雷霆一怒。
六百四十一口人,意味着什么啊?那可都是他的子民。
大梁才刚刚建朝十年,便有人开始杀民冒功,长此以往,戍边将领还不得反了天!
萧乾直接把沈策的折子拿到了朝上来讨论,没想到的是,朝臣们的反应和萧乾却不太一样。
首辅王振是站在萧乾的角度上考虑的,他也认为丁荣罪大恶极。但同时,他觉得,因此事株族,是否会太过了。
这已经算比较好的,还有些御史,更不客气,直接说“丁荣虽有罪,但是萧霖无谕而擅处边疆大将,是否也有罪呢”。
这位御史不是别人,先前弹劾姜知行的就是他,姓赵。
赵御史是出名的铁面无情,在朝上便开始有一说一。一边说要给丁荣论罪,一边还说要处置并肩王。
萧乾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并肩王也该论罪。”
“回皇上,王爷功高深重是一方面。但此事,能开一个头,便能开第二个。臣以为,此头开不得。”赵御史道,“若日后的钦差都效王爷此举,陛下威名何在。”
不得不说,赵御史做了这么多年御史,不仅将帝王的心思把得准,嘴巴也是一向毒。
如果萧乾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君王,或者说他如果真的非常忌惮自家弟弟,没准真会给萧霖治罪。
可惜,他现在一想到那枉死的“六百四十一”人,便又气又恨,不由地对着赵御史也生出了一脑门的气!
“你大胆。”萧乾骂道,“丁荣伤天害理你不追究,还与朕论道王爷的错。你们御史便是这样,凭空靠着嘴冤死人吗!”
帝王忽然爆发,赵御史吓得立即跪地喊冤。
这当口,萧长勇适时站了出来。
他已经过了及冠的年岁,又受封齐王,早朝上自然有他一席之地,他缓缓说:“儿臣以为,皇叔此举无错,倒是安了百姓的心。”
“各位大人想想,此事若传出去,朝廷还有何脸面,jūn_duì又有何威严。”萧长勇说,“皇叔以铁面斩丁荣,也是在给其余的将军震慑。否则,若再有将领效仿丁荣此举,还有百姓愿意效忠我大梁吗?”
不愧是亲父子,他这话说的与萧乾心中想的无异。萧乾听了舒服,生起来的火终于消下去些。
“皇叔一心为公,赵大人还以小人之心想他,确实是过了。”萧长勇先骂一句赵御史,见父皇面有熨帖,这才接着说,“不过,赵大人也是为了父皇的威名做考虑,虽目光短浅,到底不是存着坏心。”
萧乾哼一声,没让赵御史起来,可也没说要发落他。
萧长勇道:“株族一事,儿臣以为妥。宁静村上下六百多人被灭,就当丁荣全族给他们偿命。”
萧长勇能得萧乾的喜欢,不单单是凭着龌龊手段,还因为,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猜到父皇的心思,并且及时地抛砖引玉。
这时候,若是废太子在,想必会与王振一样,觉得株族太过,改为判其他的罪。可是萧长勇却完美地与萧乾的思想契合。
萧乾喜欢他,不是没道理的。
多一个人应声,株族的事情很快定下来。除此之外,慕容英失职失察,被罚俸一年,降三级连任。
为了得到同情,沈策的折子里,还轻描淡写说了萧霖受伤的事。所以萧乾额外赏了补品下去,允萧霖处理好肃州的事后,早日回京。
下了朝,萧长勇与谢晋之一并去了齐王府。
萧长勇让下人上茶后便退下了,他说:“今日在早朝上,没见你做声,想什么在。”
谢晋之抬头看他,眼神有些深:“殿下今日为王爷求情,还是存在拉拢之心吗?”
“一是为了这个,二是,丁荣确实太过分。”萧长勇说。
谢晋之缓缓道:“殿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长勇道:“子平,你我不讲这个,有话便说。”
“如今,王爷娶了姜氏女做妾,殿下也知道此事,”谢晋之笑道,“姜家是废太子的人马,如今姜氏女长期伴在王爷身边,不知王爷是否,也会被影响。”
萧长勇皱起眉,不太认同:“可她只是妾。”
萧长勇也有宠爱的女人,不过是宠了就过,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实质影响。他以为,萧霖也是一样。
谢晋之道:“是妾,但也是王爷唯一的女人,分量可不一样。”
“殿下知道,今日赵御史为何那么急着论处王爷吗?”他问。
萧长勇看向他:“说。”
“姜氏的长姐与荣丰伯府世子和离了,她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敢离开荣丰伯府,不就是因为傍上了王爷吗?荣丰伯府已经定了赵家的女儿做世子填房,赵家,当然不想王爷好。”谢晋之一一道来,“赵御史帮王爷弹劾掉了姜家,您今日又在早朝之上帮了他。赵家与荣丰伯府,对您的投诚之心,已经很明显。”
萧长勇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谢晋之道:“若要接纳赵家,那我们与王爷,便无法在一根绳上。”
“臣再说句违心的话,”谢晋之笑了笑,玩味地说,“皇后只有殿下与废太子两个孩子。太子倒了之后,殿下占着嫡出大义,论理,是该您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