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时候,隔壁的荷花约她去放牛,她预感到自己会把牛弄丢,回来要挨打,就找借口跟着温父下了田,周氏去放的牛,晚上哭天抹泪的回来说牛丢了。
前年一个万里无云的夏天,她预感到晚上自己的睡房屋顶会被暴雨冲垮,淋了雨的她会病倒起烧,于是趁着白天,请温父帮忙加固了一下房顶的瓦片,当天夜里果然下了一场暴雨,她缩在被子里,暗暗庆幸。
以前那些预感虽说都不好,但从未危及过性命。
然而这一次,竟然是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温婉虽然不会说话,可她不傻。
吴氏才刚碰了她她就有预感,可见这事儿与吴氏有关。
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温婉把择好的豆角端到水井边去洗。
因为开不了口,倒也不用顾虑失不失礼的。
吴氏瞥了一眼这个闷丫头,心里冷嗤:再多养你几天,到时候拉出去卖个好价钱!
……
温顺不知道哪儿野去了,玩得一身泥,傍晚和温父前后脚进的门。
饭桌上,温顺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去读书。
白天他在小胖家,看到小胖爹给小胖炖肉,说那是给读书人补脑子的。
见读书有肉吃,温顺哪还坐得住?嚷得更大声。
温父不同意,说没钱。
温顺不干,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失足跌落河里,找回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又起了烧,说梦话都在念叨着要读书。
周氏心疼得直掉泪。
温父见儿子这样,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松口:“既然他要读,那就送他去村学,大不了我把牛牵出去卖了。”
周氏不同意,“卖了牛,来年春耕的时候咋办?”
温父道:“去他大伯家借就是了,他们家有两头牛,使唤得开。”
周氏见温父铁了心要卖牛给温顺读书,心里发慌,趁着温父出门,她叫来温婉帮着照看温顺,说有点事回娘家。
周氏见到老娘吴氏的时候,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着急忙慌地说:“娘,顺子他爹要卖牛给顺子读书,你快想想办法让王瘸子找媒人上门提亲吧,否则要真卖了牛,我们家那日子真就没法儿过了。”
吴氏拍拍女儿的手背,宽慰她,“别慌,王瘸子既然已经放了话,那肯定是要娶婉娘的,你先回去等消息,我这就去王瘸子家走一趟。”
……
温父要牵牛去卖的这天,人还没出去,邻村的媒婆就上门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跟温父打过招呼之后,直接挑明来意,还特地强调了只要温婉肯嫁,王瘸子就给二亩水田五两银子做彩礼。
周氏在灶屋里熬粥给大病初愈的儿子喝,听到媒婆的话,边往围兜上擦手边走出来,问媒婆,“你说的这个人靠谱不?”
媒婆拍胸脯保证,“你们要不信,出去打听打听,王瘸子除了左腿不方便走路有些瘸之外,还有哪不好的?他那老婆是没命享福,要不然也轮不着你们家婉娘。”
这话不好听,温父正准备回绝,就听媒婆又道:“等过了年,你们家婉娘就十六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要是再耽搁一两年,只有人家挑你的份儿。再说,王瘸子要田有田要房有房的,婉娘嫁过去就能过上现成的好日子,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要真错过了这个村儿,将来你上哪找那店去?”
温父沉默,牵着牛的手松了松。
午饭时分,温婉从山上拣柴回来,刚放下背篓喘了口气,温父就过来了,把早上媒婆来说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温父叹息,“本来想着你生母去得早,再多留你两年的,可是爹怕把你的年龄拖大了将来挑不到好人家。”
温婉抿着唇,捏紧手指。
倘若王瘸子是个好的,她没准就点头答应了,可她预感到自己会被那个男人磋磨致死,怎么可能还傻乎乎地嫁过去?
温婉没点头,也没摇头,心里琢磨着怎么摆脱这桩婚事。
温父见她没反应,小声唤:“婉娘?”
温婉抬头,冲温父打了个手语,意思是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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