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一阵混乱,丫鬟还打翻了水盆,兵荒马乱。
沈老板在门外听见声音后立马跑去书房拿出普渡寺老方丈给的包袱,不顾下人阻拦闯进卧房。床
上的沈夫人撑着一口气从接生婆手里抱过孩子,颤着手摸孩子沾着血的、皱巴巴的脸,转头看向破门而入的沈老板,哭都没力气哭了。
老方丈给的包袱很长,里面是一个三尺长的黑色盒子,盒面是绸缎,一片片漆色花纹交叠。沈老板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根顶端各有菱形突刺的木棍,棍身漆黑光滑,入手冰凉宛若寒冰。
沈老板犹豫地转头看一眼靠在床头的夫人,咬咬牙,拿起两根铁棍拧合在一起合成长,枪。
螺旋纹拧到底的一瞬间整把枪重逾千斤,开始冒寒气,沈老板一时没握住松开了手。漆黑的长,枪掉落在地方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余音阵阵,声音散去后沈夫人怀里的孩子终于哭了出来,接生婆和丫鬟们也清明过来,收拾一地狼藉。
之后沈家的小公子没办满月酒也没有抓周,有人问起就说普渡寺的老方丈已经给孩子批了命理,不需要那些。
第二年,城外那个很灵验很准的普渡寺老方丈圆寂,留了一封书信给沈老板。小和尚给沈老板送完信还没走出沈宅大门就被沈老板追出来留住,说老方丈在信里提到即将下雨,山上的路不好走,让他在沈宅住一晚再走。
小和尚不疑有他,天色也确实不好,就在沈宅住下。
第二天,城里的人们才知道城外普渡寺突然着火,烧了半晚上,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山上只剩下一堆未烧尽的木头。早先老方丈圆寂,全寺的师傅都出来送老方丈一程,当晚没回去,唯一的小
和尚也去给老方丈送信躲过一劫。
人们都说老方丈真的是有佛缘的人啊,临终也救下这么多人命,功德深厚啊!
沈老板后来出钱重建普渡寺,单建一座庙堂供奉老方丈,以敬大师普度众生之恩。
无论什么事情,慢慢的都会被人们忘记,普渡寺着火的事情也成为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大家都记不真切。最新让人们茶余饭后念叨的是沈老板家的公子,小小年纪整天绷着一张小脸,身后背着一个特别长的包袱。
沈老板也不是没钱的人,却一直没让孩子去私塾念书,都是夫妻俩自己教。等到小公子三岁半的时候,沈老板就说不再建屋子了,无论谁来都不会接活,也不会再帮忙看房梁,因为他老了,看不清了。
没有沈老板看也没关系,沈老板还有很多徒弟,没多久那些徒弟就被各方商贾收揽走了。
和沈老板有些许交情的盐商去问他为什么不干了。彼时沈老板正在家中收拾细软,见老朋友来就请进院子,坐下来都松口气后沈老板说:“老纪啊,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y-in私有亏则无子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种混账话就是神棍骗人用的!你……”胖嘟嘟的纪老板一脸急色。
沈老板无声笑笑,抬手示意他先停下,给他倒一杯茶,继续说:“我祖上就是神棍,族里分支较多,我们这一脉就是会看房,天生的,一眼就能看出房梁、方位、坐向对不对。本来也不算多透露天机遭天谴的事,坏就坏在,看得见y-in阳却分不清善恶……”
十年前
当时沈老板还没和夫人来洛安城,是在皇城给皇亲贵族看祖宅方位和新宅。他们一脉早已没落,族里也没什么办法让他们薪火旺起来,就一直得过且过。沈老板确实有本事,走出去接到的第一个活就是宰相家的,还干得漂亮。
四九城就那么大,一传十十传百,沈老板回家一趟再来就什么都变了,家宅无论有什么问题都想找他看一眼。
沈老板知道一个人必定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子》第五十八章)”,一直只看凶宅怪屋,只求多救人一命,绝不乱添祸福。可是你不愿去做的事情别人有的是办法逼你去做。
皇城里有两座最大的酒楼,为了争抢生意甚至就在对门,门对门,一方破一方运势,另一方又吸对方财运,争来抢去许久都没个结果。
两家老板听说皇城出了沈老板这么一号人物之后都想着让他破对方运势。沈老板在接一个活之后听雇主说的那两家想要他帮忙,如果能不答应就绝对不答应,两家酒楼老板都不是好东西,一个
有定国公撑腰,一个背后是安远侯,都是战功赫赫的大臣,欺男霸女的事都没少干。
听此一说沈老板就多了个心眼,提前去两个酒楼看了一下,发现两家财势其实都耗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背后有权势撑着两酒楼绝对开不到现在,怪不得急着想弄死对方。
沈老板心里有底之后回家先把夫人送走,果然没两天双方都上门了。沈老板故作神秘,说:“我早已算知你们会来,早前去看过了,你们对立太久,风水都粘一起了,而且财势已尽,那两座酒楼我救不回来,你们得请懂风水的,我只会看房梁。”
就这一句半真半假的话让沈老板和沈夫人逃往洛安城一直没敢回去,连族里的人都不敢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始了,我果然更适合这样的文风,写得很顺畅,没有滞涩感,大家么么哒(,,′?w?)ノ”(′っw?`。)看文愉快
改一下墨缨枪的数据
☆、梁中木
y-in阳难辨梁中木,善恶不分双面刀。
沈老板的推托之词自是没人信,有定国公撑腰的那位老板脾气暴躁,当下要砍了沈老板;另一位倒是个笑面虎,一直听着肥油肚子笑眯眯地不说话,也没什么表示。
暴脾气老板命下人按住沈老板还捂了嘴,沈老板挣扎不得眼珠几乎瞪脱眼眶,满目血丝,刀都落到眼前了,笑面虎突然喊停。
这人笑眯眯地说:“沈老板,你看他如此暴戾,想来帮了他也是讨不了好,跟我如何?能保你一命。”那暴脾气不干了,当即与笑面虎吵起来,手中的刀扬来扬去,看起来是很想一刀砍死笑眯眯的对家老板。
沈老板趁他们在吵,看准时机挣脱下人,几下扑到两人脚下,大呼冤枉:“冤枉啊两位大人!小人如何敢推脱,实在是小人学艺不j-i,ng。此前皆是那些大人们家中……这个意会一下就好,不能说,可两位大人的运势是风水上的问题,小人没学过呀!”
暴脾气老板还想说什么,却被笑面虎老板抢先说:“行吧,不行就赶紧滚,别碍眼。”
沈老板千谢万谢一边鞠躬一边离开,刚过拐角就听那笑眯眯的老板对另一个老板说:“折腾半天,就是个神棍,大爷我要他在四九城里再也混不下去!”
听罢,沈老板快步离开,想着还好只是混不下去,大不了远走高飞,反正他和夫人都是孑然一身孤命之人。
沈老板当即去接了夫人回来,两人收拾细软,准备第二天雇辆马车就往南边走。偏偏当晚房东来找沈老板,说是他的新院子有点奇怪,现在就差上梁了,可就是上不了,雇佣来的小伙子多数都会在上梁途中受伤,不是梯子突然断了就是吊梁木的绳子断了。
沈夫人担心沈老板去了赶不回来上路就劝说他介绍一下族里的兄弟,反正看房看命看风水是一家,没差的。
沈老板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房东不肯,说很急,他已经收了买房人的钱,等不起了。房东苦苦哀求,两夫妻又是心善之人,最后还是同意了。沈老板就对夫人说:“夫人,明日我早早过去,然后在皇陀寺门口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第二天,不到五更天房东就来敲门,沈老板披上外衣眯着眼给房东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不见明光,连炊烟都看不见。沈老板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浮出一个念头:这一趟怕是不好走了。
沈老板心中念头转了一圈,让房东在院子里等一下,他去拿一下工具,思来想去,把贴身的保命玉佩给听到声音起来的沈夫人带上,又从收拾好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破旧的桃木令牌。沈老板转身问沈夫人要来一个香包,把令牌装进去。
香包贴身放进怀里,沈老板握住夫人的手,说:“夫人,今天不对,你自己路上一定要小心,我怕他们对你下手。”
沈夫人点点头,说:“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早点回来。”
沈老板上了房东的马车,一路上马车都颠簸得很,房东也确实没说过他的新院子建在哪,他想许是在郊外的避暑山庄一类的。
房东上了马车一直不说话,不是很热的天气却不停地抹汗,沈老板斜了他几眼,撩开窗帘往外看,发现天色更暗了。沈老板忍不住笑着问房东:“房东老爷,那很远吗?五更天都过了。”
“啊?”房东被吓了一跳,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急忙应声:“啊!是、是挺远的,呵呵……”
沈老板也冲他笑笑:“这样啊。”
本该天亮的时辰天却在一路变暗,黄泉路也不过如此了。沈老板两手交握,看起来云淡风轻得不行,只是时不时撩开窗帘看天色。卯时中马车停下,本该有人声的地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老板坐着没动,房东又擦了几把汗,手帕都沾s-hi了,对着沈老板谄媚地笑:“沈老板,您看……”沈老板斜眼看他,勾勾嘴角,深吸一口气,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这里哪里是没有人,人多得可以,绕了马车和房梁好几圈,反倒是要上梁的屋子只能看到一点点墙头。沈老板一步一探走向摆在地上的梁木,慢慢扫过周围全都五大三粗的人。
一步、两步……
终于是走到了梁木跟前,沈老板捂住怀里的香包,看了一眼梁木,发现这木头是漂亮的红木,通体鲜红,就是太红了。沈老板从来没见过这么红的红木,像血一样……
沈老板歪头想了想,霎时目瞪口呆,长大嘴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什么红木,这是婴木啊!
世人愚昧,有时家里孩子多就把小的埋进树底或者丢进树洞再用泥土埋上;有时是不想要女儿,刚生下都弄死了一样放树下或者树里;有时是祭祀……
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千年红木吃过的何止成百上千个婴孩儿?怨气又重,这是碰都不能碰的木头啊!
沈老板吓得后退两步却撞上了一堵人墙,回头一看,八个大汉在他身后站成半个圈,步步紧逼。
房东的声音从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身后传来:“沈老板啊,你说你何苦跟那两位爷作对呢?对不住啊……”
看着周围一圈人,沈老板摇着头一步步后退,刚想转身逃跑就被按住,四个大汉按住手脚,一个捏住他的下颚,另外两个大汉带着羊皮手套各把一枚尺长的钉子和锤子塞进他手里,捏紧他的手指头。
沈老板这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看着左手的棺材钉一直念叨:“不,不,不……”
——棺材钉对准婴木,定住。
——“不……”
——右手的锤子被人举起,狠狠锤在棺材钉上,声音黏腻似有婴啼,红色的汁液喷洒在沈老板脸上。
——“不——”
卯时,家里的沈夫人被吵醒后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挂念着沈老板,莫名的心悸总是萦绕不去。实在躺不下去了就起身洗漱,他们走得急只拿了重要的东西和银两,沈夫人心吊着早饭也吃不下,确认没有东西忘带就马上往皇陀寺赶。
皇陀寺在半山腰,香火很足,才五更天门外就是人山人海。
沈夫人驾着马车不好上去,环视一圈,发现山脚下居然有一个放生湖,湖边有亭,不知为什么没人去坐坐。沈夫人就把马车驾到湖边,也不下去,靠在车上等沈老板来找他。
“哎哟——”
一声惊呼,沈夫人转头就看见一个老婆婆磕在了石头上,连忙去扶老人家。老婆婆手里还有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应该也是来上香的,沈夫人把她扶起来后便问:“老婆婆,要我扶你去寺庙吗?师傅们应该有伤药。”
老婆婆摇摇头,一下扣住沈夫人的手腕,力气十分大,说:“不麻烦了,扶老婆子去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沈夫人被捏得骨头有点疼,觉得只是老婆婆平时经常干农活控制不好手劲,没做他想就扶着她去亭子里。
亭子有一面临湖,沈夫人本不想往那边走却被老婆婆扣住手拉了过去摔在栏杆上。沈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触感奇怪的球砸在脸上——被血糊了一脸。沈夫人一脸呆滞捧着装血的东西,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噗通”一声,老婆婆跳湖了。
有路人来救跳湖的老婆婆却都对一身血的沈夫人视而不见,这时沈夫人才明白这时有人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等人都走远了她颤着手展开手里的东西——是一张人皮。
沈夫人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哭不止。
沈老板握棺材钉的左手也被锤子砸伤了,钉子完全砸进婴木之后大汉们放开了他,两只手都软在身侧,锤子掉在被血染透的泥土里声音沉闷。
房东这时捧了一个小包袱走到离沈老板三尺远的地方,蹲下身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为难地看着沈老板,开口道:“沈老板,那两位爷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自己选吧……”说罢,带着仆人屁滚尿流地走了,其他人也整齐划一地离开。
沈老板跪在婴木前整整一个时辰,腿麻木到没感觉,天光慢慢亮起,最终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一咬牙爬去房东留下的包袱旁边——里面是六枚棺材钉。
血r_ou_模糊的手停在钉子前,下不了决心要这么做。鲜血一下一下滴在钉子上,慢慢渗透。
谁都不想死,哪怕沈老板知道最后这几枚钉子都会被拔、出来,但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在被找到之前找到庇护——沈老板慢慢握紧长长的棺材钉,一下一下把它敲进婴木里。
一枚、两枚……
第三枚的时候沈老板一下手就觉得不对劲,连忙翻转锤子把棺材钉拔、出来,摇干净里面的血,对着光一看,是一枚骨头,已经被棺材钉钉出坑了。
沈老板杀人的心都有了,怎么能有人这么毒啊?不知用什么邪术把人锁进婴木里,再加上棺材钉,到时候钉子哪怕被拔出一枚,后果都不堪设想。
做都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沈老板抖着手把钉子c-h-a了回去,下了狠劲敲,后面的钉子钉下时尖叫声都不绝于耳,一直到沈老板把棺材钉全部钉完。
七枚棺材钉成北斗七星的图案,破军、贪狼、紫薇三星宿的位置与实际上的又些微差异,沈老板给里面的“人”留了余地,只望最后也能给他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大家看文愉快~~~~~~~~
我有毛病,改了好几次重头看还是会发现问题,我可以去洗洗脑子了qaq
☆、墨缨枪
始相命里煞,岂是笼中鸟。
沈老板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面前的纪老板微微一笑:“无论我是否自愿,最后我敲下的六枚棺材钉,注定了我是帮凶。年初的时候,皇城里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吧?现在——到我了。”
年初的时候皇城里传来消息,某几位为人不端欺男霸女的皇亲国戚暴毙家中,听闻他们被发现时身上几乎没什么r_ou_,整张皮也不见了,肠子流了一地,请人收殓后入殓师说所有人身上都有四枚棺材钉,头骨到脊梁骨两枚、右手右腿各一枚。
纪老板想起曾经还津津乐道的事情现在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做了就迟早要还,与人无尤。
最后纪老板也不再说什么,拍拍沈老板的肩,兀自离开。
沈老板长叹一口气,慢吞吞给自己又泡了一壶茶,就这样坐到沈夫人来找他。
沈夫人跟当年也没什么变化,对发生的一切全数坦然接受。她拍拍沈老板的胳膊,说:“老爷,我们该启程了”沈老板扶夫人在身边坐下,忍不住问她:“夫人,你后悔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命里该有的我都有了,老天拿多的话我还可以换下辈子还遇见你。”
未时中,沈家夫妇和儿子沈顼琇启程,一路向北,什么人都没带,宅子里的下人也全部安排妥当,此行没有归程自不打算后事,断开所有牵扯就是最好的安排。
沿着官道向北走到城外十里处的一片森林里有一座宅子,是百年难遇的y-in宅,没死过人,就是荒废太久毫无人气,说是死宅也不为过。
沈老板在森林外就弃了马车,带着沈夫人和沈顼琇往林子里走。林子里只有一些被猎人柴夫走出来的小道,相当坎坷,也不好辨认到底往哪边走。
过了申时天色就开始变黑,头顶上的叶子也挡住斜照下来的阳光,看着好像每一棵树都是一样的。沈老板不敢停下来,一手揽住夫人,一手牵住沈顼琇,一步一个坑想找出一条路来。
幸好,在天色完全暗下里前找到了一座y-in森森的宅子,奇怪的是宅子门前就是官道,笔直平坦,朝向南北。
沈老板三人走到宅子门前,抬头就是写着“沈宅”两字的牌匾。沈老板拍拍夫人的后背,甜头示意她先进门。沈夫人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沈顼琇,满目不舍,侧着身子走向大门,头微微向后看,也怕再看一眼就更舍不得。
门外的两人静止许久,沈老板艰难地笑笑,蹲下身在沈顼琇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沈顼琇一脸平静地看他。
“顼琇啊,你乖,”沈老板抬手指着官道向北的那一端,“你一直往前走,等见到一座道观的时候就进去等一个人来接你,他的眼睛里有星星,记住!一定是一个眼睛里有星星的人。”
沈顼琇看了他半晌,悄悄捏住父亲的衣袖,问:“那你们呢?你们不来找我吗?”
沈老板笑得温柔:“我们一直看着你的,只是你要出去历练,当你小有所成我和你娘就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就一家团圆了……所以,你要好好练功,不能荒废,知道吗?”
“……知道、了……”沈顼琇一边答应一边胡乱点头。
沈老板这时笑着伸手从头顶开始抚摸沈顼琇,眉目、脸颊,确定自己能记住儿子的样子,慢慢把儿子转向北边,推了他一把:“记住了,就去吧,别回头看,去吧……”
这一年沈顼琇六岁,终于是比背上的两截墨缨枪高了,可回头看的时候还是会被绊倒,此时他摔倒不会有人来扶他了。沈老板站在大宅门口一直向他挥手,说走吧、快走吧。
沈顼琇走几步就回头看一次,沈老板始终在那看着他,直到他慢慢走远,他找不到来路,沈老板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来他功力大成也没再相见……
“夫人,我们收拾收拾上路吧。”沈老板转头看向门边始终都在的沈夫人微笑道。
沈夫人眸中含泪微笑着点头。
沈顼琇在官道上走,后来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官道边的大宅,只有森森树木,遮云蔽日,不见天光。他走回去,不止看不见大宅,连他走路的脚印都不见了。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沈顼琇丧气地垂下头继续向北边走,他相信父亲说的——将来小有所成就会去找他了。
四一三在天空中向北飞去,在一片林子里看到一座稀奇古怪的宅子,墙面都是黑色的宅子却有一点灯光。四一三在院子里重构成沈玉千的模样,一头及腰长发,墨蓝色的袍子带星纹,温柔如水。
偌大的宅子一点人声都没有,走路都有回声。
四一三走到主卧前,撩开一般是冬天才用的帘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玉千被冲得侧了一下头,当即关闭嗅觉系统,避开门里到处都是的血迹走进去。
卧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身上都被无数根木刺穿透——是沈氏夫妇,两人交握的手已经看不清形状,骨头都碎了。
沈玉千翻出这一次主机给的资料,看了前因后果只觉得这沈老板和夫人死得冤,明明都是受害人怎么就殃及池鱼了呢?
怨气这种东西,越想越怨,怨天怨人恨不公,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想放过,看见过的人都想撕碎了吞进肚子里,挫骨扬灰。冤有头债有主,那么恨的话光杀仇人也无法泄恨,于是越杀越多,以杀止恨。
沈玉千伸手撒开数据网把床上的沈氏夫妇包裹起来,高压快速烧成骨灰,从包里拿出一个骨灰盒放进去,指尖翻动打印出两人的黑白合照贴在骨灰盒上。等这一世的沈顼琇长大懂事了,如果能亲手下葬,至少能不那么遗憾吧……
妥帖安放好后立即动身去找沈顼琇,资料里说沈老板让沈顼琇去北边的一座道观里等一个眼睛里带星星的人,如果他没猜错那座道观有特殊的磁场可以屏蔽他的搜索。
他得赶在真正的眼睛里带星星的人到来之前找到沈顼琇,沈老板说的是一个蓝色眼睛的人,也就是外国人,沈玉千不能让他把沈顼琇带走。
原先的世界走向是外族人带走沈顼琇,并把他训练成死士,再两国之间挑起争端。沈顼琇在药物和无休止的极限训练中慢慢忘记自己曾经是谁,忘记父亲母亲同他说过的话,只知道绝对服从命令。
沈顼琇的墨缨枪是煞气所凝,克万千邪气,斩世间鬼魅。后来他用墨缨枪杀的人太多,煞气染上血气,自生恶灵,屠城七七四十九座。最终多方国家联手折断这把诡异的枪,沈顼琇凌迟处死。
想改变历史就要在一切开始之前就c-h-a|入另一条线,以同样不为人所知的线替换,幸得老方丈给的提示是 “目中星光”,没有人——
没有人比他所拥有的星云更美好!
沈玉千找到沈顼琇藏身的道观时看到门外已经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比脑子运行得快,瞬间甩出数据链把人囫囵绑住,往回一扯,自己向后空翻翻过树顶,落地的同时人已经被他吊得一丈高。
那人嘴里巴拉巴拉说一堆奇怪的东西,沈玉千翻译了一下大约是问候为他编写代码的程序员。沈玉千温柔笑笑,又向上飞起把人提起来。
森林东边是一个斜坡,一不小心就会卒于此处,沈玉千收回数据链,拎住男人的后领子,用这个时候的番邦语言说:“我的母亲不需要您的问候,但替我问候一下您的母亲。”
——资料显示这个男人只有父亲,母亲早早就被弄死了。
沈玉千把人丢出去,随之跳到树顶上掰下一根树枝,掂了掂试试手,用力扔出去把人钉在了斜坡下——永绝后患。
道观里的沈顼琇蹲在门口右边的柱子下吃凉透的包子,没有灯火的道观只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能分辨出一些物品形状。沈玉千远远看了一会儿,决定去捡一把柴再过来。
路上沈玉千重新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柴夫,搓了两根麻绳把一大捆柴背在身上,还另掰了一根看起来不错的树枝当火把棍。绑上布条、倒汽油,能烧很久。
沈玉千再次回到道观,这一次有亮光,终于引起沈顼琇的注意。沈顼琇握紧黑缨枪站起身,满身防备。沈玉千冲他憨厚地笑笑,说:“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沈顼琇不出声,沈玉千也没在意,放下背上的柴火,掰了一些堆起来点燃,昏黄的火光照亮这个不大的道观。
“嗯?”沈玉千在火堆旁坐下取暖,继而拍拍身边的位置,“小伙子来坐啊!山里晚上很冷的,没有火明天就起不来了。”
沈顼琇谨慎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不像坏人的样子,便慢吞吞挪到沈玉千不远处,手里的黑缨枪一直没放下。
沈玉千低头闷笑,又掰了一根树枝丢进火堆里,貌似不经意地问:“小伙子,你这么小不在家怎么跑出来了?”
“……找人……”
沈玉千眼珠转动,视线移到他身上,嘴角的弧度微妙:“谁啊?”
“一个……眼睛里有星星的……人……”
“是这样吗?”沈玉千突然靠近与沈顼琇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