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没说够?让我在冷风里吹了一下午,难得没着凉。”
“后来不是没风了吗,有我在,你哪会着凉呀?今日在宫殿里暖和吧?”
“确实暖和。”
卫溪得意洋洋求夸奖,“嘿嘿,我平时倒不爱用这东西,不过今日我特意让全福把地龙烧旺些,免得你嚷嚷着冷不肯留下,我对你好吧?”
“你有心啦。”祁明珏舒心一笑。
卫溪喜欢跟祁明珏聊天,聊学识、聊家常、或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可以。只要待在祁明珏身边,听他温吞的说着话,卫溪就会很高兴。
祁明珏又何尝不是呢?
入夜,卫溪邀请祁明珏同榻而眠,祁明珏曾经以为,这一夜,是他成为佞臣的第一步。
直到卫溪手脚缠在他身上如同死猪般沉沉睡去,直到他被卫溪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大半夜他被卫溪卷走被子时。
他才知道,他太天真。
半夜里正是最冷的时候,更何况深冬的半夜,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即使宫殿里烧有地龙,可是没有被子保暖,依旧是很难捱的。
祁明珏起床去找守夜的太监宫女要被子,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旁边的宫殿隐约亮着灯,大声呼叫并没有回应,而出门去叫人,这大雪深深的,并不理想。
祁明珏想过从卫溪手里扯回自己的被子,没成功;想过去翻箱倒柜找被褥,箱规都上了锁,失败。
他和衣在床头枯坐到天亮,卫溪醒来时,祁明珏已经发起了烧,昏昏沉沉的,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
卫溪急吼吼传太医,又把浑身泛冷的祁明珏带去后殿温泉池子里洗了个澡,身躯才算热乎了一些。
祁明珏那身衣服不能穿了,卫溪翻出自己的衣裳被祁明珏套上,虽然不合身,但现在并不能计较那么多。
祁明珏被穿裹得厚厚实实的塞进暖好的被窝里,德盛还拿了个暖炉塞给他。那时祁明珏已经烧得头脑发昏,不知今夕何夕了,可却还清晰全福责怪卫溪的话。
“殿下您太没有分寸了!哪能这样折腾徐夫子,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您也不注意着些!”
卫溪愧疚死了,正满心担忧,哪里听得出全福话中的歧义,只连连应是,“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
祁明珏脑子钝钝的想:卫溪确实不知分寸,竟然抢被子,害他着凉发烧。
太医院知道是卫溪传召,不敢耽搁,急忙冒着尚未平息的风雪赶过来诊治。
太医进来时,见着床上躺了一个不太清醒,床边坐着一个正拉着手一脸愧疚,浸 y- in 后宫后宅已久的老太医霎时脑补出许多东西,哆哆嗦嗦的不敢迈步,想要离开,却被全福拽了进去。
待诊断完,太医倒是镇定下来了,原来是自己想太多,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说道:“寒邪入体。着凉了吧,你们年轻人,叫你们平日穿些厚衣裳,都不爱穿……”
太医骤然想起卫溪在旁边,惧于卫溪威严,声音戛然而止。
旁边的德盛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忙不迭的附和道:“哎!是是是!是着凉了,着凉了!”
太医被他的态度闹得奇怪,看了德盛一眼,“确实是着凉了啊。”
全福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没有其他的……病情?”
太医茫然摇头,“没有啊。”他话音刚落,便见满宫侍奉的太监宫女俱是松了一口气又遗憾的表情。
卫溪听了一番对话,倒是琢磨出味来了,合着这群人都以为他昨夜对祁明珏怎么样了呢。
“开药去,还在啰嗦些什么。”卫溪朝太医道,他脸色黑如锅底,很能唬人。
太医忙不迭的滚了,宫人俱是噤声。
祁明珏原本就昏昏沉沉的,一剂药灌下去,直接入了梦乡。卫溪给他多盖了一层被子,暖手的汤婆子往被窝里多塞了两个,为的是给祁明珏发汗。
事实证明此举有用,祁明珏睡了三个多时辰,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被窝里暖乎乎的,他浑身是汗,黏糊糊的不自在。可脑子和身子没那么沉重了,发完汗轻快了许多,只是肚子里空空的,饿得他发虚。
卫溪早已派德盛去了永安侯府一趟,卷来祁明珏的几套衣裳,这是准备留着人长住了。至于拿衣裳时郑姨娘脸色不对这件事,德盛只管假装看不见。
祁明珏沐浴完去进食,菜色尽是些清淡滋补的。
“谨之,对不起。”卫溪坐在祁明珏对面,看着他慢吞吞夹菜,好似食欲不振的模样,很是愧疚的叹气,“是我害了你。”
“你拽走被子时怎么没想到在害我呢?”祁明珏幽幽道。
“我这不是睡不沉,想不到那么多吗。”卫溪尴尬的挠挠脸,“谨之你放心,你在我宫里好好休养,我给你最好的用度。”
说起来卫溪很是心虚,“你养好身体再回家吧,不然郑姨娘看见你这幅样子,得恨死我了。”
还一直待在宫里呢,可别继续折腾我了,祁明珏心想。
他问道,“你晚上睡觉一直不安分?”
卫溪茫然摇头,并不知道。一旁的全福给了祁明珏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可是为三殿下捡过无数次被子枕头的经验人了!
“怎么样,谨之,可以吗?”卫溪期盼道:“你留下继续陪我,我保证不抢你被子了。”
祁明珏眼皮一跳,手中的筷子放下了,他板着脸看卫溪,视线在他面上寻梭,企图找出他在开玩笑的证据。
这厮,居然还想跟他睡一张床?!
第19章 古代宫廷(七)
祁明珏不由得想起冬夜里被寒冷所支配的恐惧,还有卫溪夺走被子时的毫不留情,以及发烧时头脑昏沉的难受感。
加上他偏爱辛辣,如今吃得如此寡淡,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忽然想念起大半年都没出现、不知死活的系统,不禁发愁。
越想越多,越想越难过,祁明珏一时间悲从中来,“你做梦,我要回府。”
卫溪觑着祁明珏愁苦的脸色,思量一番,决定什么都依着他。谨之不留下,他可以上门呀!
卫溪的豪华车驾载着祁明珏,与一堆东西,回去永安侯府。东西有卫溪塞的,还有昌德帝赏赐下来的。
宫里发生的事瞒不过昌德帝,更何况卫溪也没想过瞒着,他对老父亲向来是坦荡荡的,因此昌德帝知道他病了不足为奇。
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昌德帝对祁明珏颇有同情,索性给他提前放假,让他回府里安心养身体去了。
祁明珏一夜未归,郑姨娘颇为担忧,生怕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想东想西的,思虑过重,一晚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下一片青黑。
祁明珏留宿宫中是头一遭,虽说肱骨大臣常有留宿,但人家那是留下跟昌德帝讨论国事的。祁明珏一个皇子的夫子,留下能有什么事?
郑姨娘脑子里各种y-in谋论在打转,担心得不行,见祁明珏一回来,她便忙不迭的上前去问:“昨夜有什么事,怎么不能回来?今早宫里的德盛公公说你病了,又是怎么一回事?与昨夜有关吗?侯爷夫人都在场,我不敢多问。”
郑姨娘字字句句含着担忧,“德盛公公拿了几套衣裳进宫,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时候才回来,怎么如今就回府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祁明珏张了张口,竟不知从哪儿答起。
徐冉照常跟在郑姨娘身边,见郑姨娘一口气不带喘的蹦出这么多个问题,忙为她抚了抚心口:“郑姨娘您慢着些,三哥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得让三哥一个一个答呀,外面冷,回屋子里再慢慢问吧?”
郑姨娘晓得儿子怕冷,如今还带病,也不急着求答案了,先让人进屋再说。
如今感冒了,纵使浑身无力、恹恹的提不起j-i,ng神,祁明珏还是坚持着给郑姨娘说了说情况,“三殿下好学,我与他讲解学识到深夜,大约是不慎受凉了,早上起来觉着不大对,便传了太医。”
“三殿下见我身体虚弱,想着让我在宫中好生休养,我觉着不妥当,便婉拒回府了。如今陛下命我在府中休息,倒是不必再去宫中与三殿下授课了。”祁明珏为卫溪开脱,不提是没被子盖才着凉的,他不愿郑姨娘因此事心中对卫溪有怨。
郑姨娘闻言,松了一口气,“确实不妥当,宫里规矩多,一言一行都得慎重,哪有家中舒服。”
郑姨娘一把年纪了,是经过事的,对事情有诸多考虑。她见祁明珏走路时姿势正常,没有半点不妥,加上如今的解释并没有异常,脑子那个旖旎的担忧便消除了。
其实不怪她这个当娘的乱想,实在是卫溪与祁明珏太亲近了。哪有皇子与臣子间,即便是友人与友人之间,那也是有分寸的。
可儿子好似并没有发现不对,全然不当一回事,她这个当娘的自然得多关注些。
风头正盛的庶子生病了,永安侯与永安侯夫人都各自关心了一下,只不过永安侯是情真意切的关心,永安侯夫人是假惺惺的关心。
卫溪晚上本想来侯府蹭饭,却被昌德帝拘住了,便派德盛来打了声招呼,顺便拉来一车太医院的药材。
过后卫溪便三天两头往永安侯府里跑,一来是探望祁明珏,二来也是躲着昌德帝抓壮丁要他在御书房陪侍。
一日午后放晴,和煦的日光很是温暖,祁明珏怀揣暖炉,手拿话本,搬了张椅子坐去廊下晒太阳。
下人们拿着扫帚在扫雪,伴着唰唰的扫雪声,祁明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卫溪聊天。
卫溪最近过得很憋屈,昌德帝老是想逮着他把押在御书房里头。卫溪坐不住自然是想尽办法跑。
他把昌德帝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抱怨给祁明珏听:“谨之,你都不知道,父皇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你的‘年末考试’,我考得不错,父皇说要奖励我,我等着他给银子呢,他却把我带去御书房侍候了。”
“侍候便侍候,他是我父皇,我给他端茶倒水都可以。他却让我看奏折,看就算了,却全是些j-i毛蒜皮的小事情,我看着烦死了。”
“对了,有的人可真厉害,三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他们愣是洋洋洒洒能写出两本折子来。我现在不愿意去御书房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回宫会被父皇抓住,谨之你一定要收留我。”
末了。他对祁明珏也很是哀怨:“谨之你也不厚道,明明都不必授课,在家中吃喝玩乐了,还不放过我,‘年末考试’竟如常进行,父皇亲自盯着我写,我好命苦!”
“你还命苦,别人就不必活了。”祁明珏慢悠悠的将话本翻过一页,一行行看过去,嘴上回卫溪的话,“你若不喜欢年末考试,咱们今后换成月末考试也成。”
卫溪脸一青,顿时连呼喜欢喜欢,非常喜欢,一定不要换。
“陛下是为你好,你想想,你的那群兄弟,谁有殊荣被允许进御书房侍候了?你是独一份!”祁明珏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细致的说与卫溪听。
“陛下这是在锻炼你,j-i毛蒜皮的小事你看着烦人,我告诉你,只要陛下放出话来,多的是皇子愿意去看。陛下单单只选你,你却还不知好歹!我问你,这小事你能说出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
卫溪摇了摇头,还提解决办法呢,他连看都不爱得看完。
“小事尚且无法解决,又如何解决大事?陛下想知道你的能力如何,你便展露给他看,让他心中有底便是。”祁明珏意味深长道:“陛下待你,向来与别人不同。”
卫溪听得一愣,满脸若有所思。
“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祁明珏说完,低头捻过一页纸,看完剧情半晌,觉得不大对,不由得皱起眉头,又翻过一页。
卫溪挨着他坐,刚思考完毕,见祁明珏盯着话本,脸色不对劲。他好奇话本说了些什么,便探头去看,却不料祁明珏发觉他伸过来的脑袋,“啪”的一声,猛力阖上了书。
卫溪只来得及看了“嗯……啊……”一句话,不明所以,指了指被祁明珏死死摁住的话本,疑惑道:“这里边写了什么?”
祁明珏直接把书往屁股底下一塞,面上风轻云淡:“没什么。”
卫溪狐疑的看着他,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说没什么,他不信。
恰逢徐冉来叫他们,“三殿下、三哥。”徐冉腼腆的笑着,“三哥,姨娘说在太阳底下看书伤眼睛,让我来叫你回书房去看。”
显然郑姨娘不知道祁明珏看的是什么书。
祁明珏答应一声,一边起身一边拾起话本。
卫溪鬼j-i,ng鬼j-i,ng的,趁机偷瞄一眼,成功看到了话本的名字。
从侯府离开,在回宫的路上,卫溪便命德盛依着名字买来了那本话本,挑灯夜读。
话本里讲述的是两个师兄弟行走江湖堪破一个又一个案件的故事,文中师兄气质冷淡,而师弟开朗活泼还爱向师兄撒娇,师兄常常败在师弟的撒娇之下,有求必应。
卫溪在灯下看着话本里两个人甜甜蜜蜜,有些发愁。原来他家谨之喜欢这种啊,可是怎么看,谨之都不是爱撒娇的那个,反而符合师兄的设定。
难道要他向谨之撒娇?谨之会喜欢吗?会对他有求必应吗?不会,他家谨之只会打他一顿。卫溪忧伤,开始羡慕话本里的人物了。
话本还有一大半,卫溪径直翻去了最后几页,想要看看结局如何,然而映入眼帘的文字让他震惊。
师弟压在师兄身上动次打次,满篇都是他曾窥见的嗯啊二字!
等等,师弟压在师兄身上?
卫溪:⊙v⊙?
卫溪头一次知道逆cp是什么感受,由己度人觉得他家谨之今天下午心情一定很复杂!
卫溪心情复杂完,忽然嘿嘿笑起来。之前才想着他家谨之像师兄,这要是代入他俩,多害羞呀。
眨眼便至年关,循旧例,三日后宫中会设除夕晚宴,各家臣子将携妻眷赴宴,与昌德帝共贺新春。
赴除夕宴的官臣,家眷只能带嫡妻嫡子女前往。庶出的,得看本事与机缘。如同祁明珏,虽是侯府庶子,但是任职卫溪的夫子,来参加除夕宴,身份也是够格的,还可带一名除庶母外的亲眷,只不过前提得是卫溪点了头。
卫溪知道这层缘故,便来侯府相邀。
只是祁明珏的这具躯壳,幼时被嫡母磨磋,身子骨并不康健,长大后锻炼不多,平日身体尚好。这次一病,似乎是把从前的不适全部勾了出来了,病去如抽丝,他抽丝抽了二十多天还没抽完,如今快要过年了,还尚在病中,身体格外虚弱。
除夕宴虽然风光,可是晚上冷呐!祁明珏既畏寒,身子又还未痊愈,哪里肯去,万一晚上吹一阵风,情况又加重怎么办?
卫溪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没打动祁明珏,差点准备去找他老子把除夕宴改到暖和些的中午。
最后是郑姨娘出场来劝了一顿,他把自己的思量说给祁明珏听:“你不要与三殿下犟,殿下纵容你,可你不能蹬鼻子上脸,三殿下从前是什么脾气你忘了?万一殿下厌弃你,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郑姨娘尚且记得从前京中大家提起卫溪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第20章 古代宫廷(八)
郑姨娘尚且记得从前京中大家提起卫溪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虽然如今卫溪很正常,没有再犯浑,待祁明珏也很亲近,但是卫溪威名尚存呐。
祁明珏曾经都是被他打过的,郑姨娘就怕哪天卫溪不耐烦祁明珏对他的态度,脾气上来了将之丢弃,万一到那天,祁明珏的境地可不乐观。
放在刚开始时祁明珏被卫溪一脚踹开那倒没什么,卫溪惯常如此,对仕途没有影响。而如今授课大半年再被踹开,昌德帝的态度会很难捉摸。
郑姨娘惦念儿子,如今爱打听琢磨这些事。她听得多了、思量得多了,从前很多不懂的弯弯绕绕,如今便能弄懂了。
“去赴宴罢,穿厚实些。”郑姨娘三言两语帮祁明珏定下来,“再带个暖手的汤婆子,冷了便往三殿下那儿讨一个热乎的。”说着郑姨娘自己便笑起来:“反正你与三殿下关系亲厚,讨个汤婆子也是使得的。”
亲娘都发话了,祁明珏只能认命接受。
倒是郑姨娘迟疑片刻,又向祁明珏道:“前儿我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嘴,知道你这样去宫里头,还能带一个人。”她犹犹豫豫的,怕麻烦了祁明珏:“你不如带冉冉去吧?”
“九妹?”祁明珏记得徐冉,近来颇为亲近郑姨娘,待郑姨娘劳心劳力的好,他往常不在府中时,徐冉常去陪伴郑姨娘。
“她是个好的。”郑姨娘道:“张姨娘走了两年,她没亲娘护着。先前往夫人跟前献殷勤,夫人不理她,她便不声不响缩回院子里去了。”
郑姨娘怕祁明珏不知道这些后宅之事,便说给他听,盼着祁明珏能帮把手,也不辜负徐冉对她的尽心尽力的关切:“她如今到了婚嫁的年纪,往我跟前凑趣儿,虽说是怀着别样的心思,但也是人之常情。没娘的女儿家,总得为自己做打算,免得早早便被夫人卖了。”
“除夕宴去的青年才俊不少,你带冉冉去露露面,让各家晓得有她这号人,以后能嫁个小官家的嫡子也不错。但若你不方便,不带她也成。”郑姨娘说完,便看向祁明珏,等他的选择。
祁明珏没有拒绝,虽然他并没有弄清楚这之间的联系。
卫溪知道郑姨娘把祁明珏劝服,倒是很高兴,恰逢内务府要往后宫送最后一批首饰布料,卫溪便去卷吧了一大堆东西,第二天送来了永安侯府。
金钗银簪,软纱衣料,都是宫里的东西,做工细致讲究,不过没有越制,郑姨娘用也是可以的。
趁着郑姨娘望着那群金闪闪银闪闪的东西发呆,卫溪把祁明珏拉去一旁,求夸奖:“怎么样?我做的好吗?”
祁明珏看过几眼那堆东西,比之侯夫人往日用的也不差。他晓得卫溪是用了心,便顺势捧他:“你做的很好,姨娘很喜欢,多谢你了,阿溪。”
如同卫溪喊祁明珏为谨之是为表亲近一般,祁明珏也唤卫溪为阿溪,不过平日里喊的不多。
卫溪闻言便娇羞起来,难得他家谨之不刺他几句,而是好生夸他:“你跟我说什么谢,姨娘喜欢就好。”
祁明珏看得嘴角一抽,一张俊脸上做出娇羞的表情,居然意外的和谐。
郑姨娘心里虽高兴,但也有顾虑,待卫溪离开后,便忧心忡忡道:“三殿下往我这里送这么多东西来,会不会不太好?夫人那里我要不要挑几件好的拿过去?”
祁明珏对这个时而果断勇毅,时而左右顾虑的老娘很无奈:“哪里不好了?”
“总归她是侯府主母,三殿下不记着她,只往姨娘院里送东西,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郑姨娘道。
祁明珏想了想,说道:“不必拿过去了,兴许你拿过去,她还不稀罕呢。这是三殿下赏的,姨娘你拿着就是。”
闻言,郑姨娘便不计较了,她对侯夫人没多少尊敬,让她真拿好东西送过去,她还r_ou_疼呢,这样只不过是为着礼数考虑。
她却未想到有人听了墙角,转头就告诉了侯夫人。
“您是没见郑氏那猖狂样,哪里把您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三爷如今厉害了,也不如以往尊敬您了,这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的。”下人添油加醋一番说道,气得侯夫人摔了一个茶杯,倒是没敢编排卫溪的不是。
永安侯夫人沉着脸,神色难看。如今府里庶子仗着有三殿下这座靠山,一人独大;永安侯最近常常在外鬼混不着家;她儿子身在边关,不知哪一年才能归家;女儿远嫁,一年回不了一次,府里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永安侯夫人又向来是受不得气的,这事如同一根刺鲠在她喉中,吐不出,咽不下,若是不出一口气,她哪里肯罢休。
时至除夕宴。冬日里天黑得快,若是遇上天气不好,那一日里都是天色黑沉,如身置傍晚一般。卫溪的车驾来永安侯府接祁明珏与徐冉进宫时,天色瞧着似是已晚,道路两边的商铺俱已点上灯笼。
永安侯与永安侯夫人的马车随在卫溪车驾后面,祁明珏窝在卫溪j-i,ng心布置过的、舒适的座驾里,为徐冉打预防针。
“宫里规矩繁多,贵人们脾气也不好……当然了,你不用怕,脾气再不好的,也比不过三殿下的臭脾气。咱们是三殿下的人,没人敢欺负咱。”祁明珏叮嘱道,“你届时记着跟在我身边,别走远了便是。”
徐冉被他的说辞逗笑,白净的脸蛋笑起来很是明媚,“好,谢谢三哥。”
祁明珏摆了摆手,让他别客气。此后一路上祁明珏没再说话,闭着眼倚着软枕休憩。
从侯府到宫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徐冉以为他在趁机闭目养神,便自己要么偷偷掀帘子看看外面,要么吃点糕点垫肚子,要么注意衣裙发钗有没有散乱,并不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