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如一把把尖锐的刀,将她的脸一层层剥开,丢在地上,踩得血肉模糊。
“我知道,二嫂瞧不起我的出身。”
她说过,但凡是将恶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都不可怕。似樊氏这样心胸狭隘,却是在算不得多有城府的人,并不难对付。
“不止你,这京城多少世家闺秀面上对我笑脸相迎,背地里却在议论我的是非。所有的大家风范,全都因我而荡然无存。她们说什么,我没听见也能猜到,正如二嫂心中所想那般。”
季菀笑一笑,曼声道:“我是从乡野里走出来的,生父早逝,入京投奔外祖家,后随母改嫁萧府。许多人大底都觉得,我娘命好,二嫁之身还能入萧府做当家夫人。还有人会说,我娘以色侍人,轻浮妖媚。我想,二嫂心里大底也是这般想的。”
樊氏从鼻孔里哼了声,眼神轻蔑。
季菀不在意,“樊家往上数五代,本是乡野村夫,祖辈务农耕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生两子,一人从军入伍,从小兵开始做起,而立之年才成家立室,一人经商,以烧饼为生。这两个人,就是你的太祖父和太叔公。”
樊氏脸色微变。
“因你太祖父为官,从旁打点帮衬,你太叔公也挣了一份家业。他感念兄长之恩,将自己一半家产分给你祖父,才有了你樊家如今的家底。有了这些钱财疏通,再加上你太祖父为官多年的人脉,后代子孙相继入伍。到了你父亲这一代,樊家才勉强步入世家的门槛儿。五代底蕴祭奠,才有了你这个名门闺秀的诞生。”
季菀说着樊家家史,如数家珍。
“若无你先祖的打拼,何来你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你如今歧视轻慢底层百姓,何尝不是在羞辱你的祖先?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人不忘本的道理,我这个乡野之人都懂,二嫂怎么就能将先祖的牺牲艰苦抛到九霄云外了呢?你瞧不起商人,却挥霍着先祖经商积累下的财富。你瞧不起平民,但你的先祖便是从平民走过来的。你不屑与我同室而处,焉知我就愿与你虚与委蛇?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相对的,你不给人痛快,又凭何要求旁人对你顺从?我季家确然门楣低微,比不得你樊家如今的盛况。可这也不能成为你跋扈轻贱他人的理由。”
樊氏脸色青白交加。她整个人都被季菀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剥得干干净净。那层鲜亮的外衣下,腐朽肮脏的灵魂与躯壳,赤裸裸的曝露在所有人眼前。
羞愧、愤怒、暴戾、怨恨、茫然、无措…
“念着妯娌的情分,小妹劝你一句。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季菀语气温和,言语却如针尖麦芒。
“打肿脸充胖子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你今天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有人为你的任性买单。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有得就有失。欠下的债,也总是要还的。”
她目光深深,语气悠然。
“我言尽于此,二嫂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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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阿菀不是好欺负的!嗯,就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