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袁氏由丫鬟扶着站起来,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肚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娘,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得这样势同水火呢?这孩子无论姓什么,不也是您的孙子吗?将来夫君有了出息,阿云阿松,您,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沾光。我爹只是希望袁家后继有人,到时候我与他说说,就把这个孩子过继袁家,从今以后咱们谁都不提入赘的事儿,岂不皆大欢喜?”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刘氏没能压制住她的气焰,心中便欲壑难平。
“晚上我便与夫君商议此事,不早了,我要回去午休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刘氏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袁氏盯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眼神却微深。
是她忽略了。
父亲看中了季远会有出息,却没想过,这个将来万一有了出息的女婿,是否会反悔?
夫妻将近一年,袁氏对季远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将来若风光了,会如何看待这段姻缘?
如今他是要靠袁家,才会委曲求全。若将来不需要袁家了…不行,她得告诉父亲,不能放权给季远。袁家的所有家业,都不能让那对mǔ_zǐ掺和。将来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就让儿子继承家产。
季远再有才,终究是乡野农户出身。便是中了进士做了官,也是微末小官,应酬结交什么的,还得花钱打点。
只要她和父亲握住家里财政大权,就不怕季远以后翻脸无情。
就这样,刘氏再次成功的把儿子原本有望继承袁家家业的机会,给作没了。将来莫说仕途,便是在家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是后话。
当晚袁氏就对季远说起子嗣以后姓氏的问题,她对季远有了戒心,说起刘氏的时候也不再加以掩饰,“以后若我们还有其他的孩子,可以姓季。但长子,必须姓袁。娘的要求,我实不能答应。”
季远听明白了,心中怨怪母亲太能作,同时也察觉到了妻子对他态度的冷淡。现在他还未中秀才,未得功名之前,他还得依附袁家。
他握着袁氏的手,语气歉疚,“我娘性子急,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明天我就去与母亲说清楚。你大着肚子,莫要与她置气,好生养胎要紧。”顿了顿,又道:“当初说好了的,你我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袁。”
袁氏微诧。
一时之间也无法这是季远的缓兵之计,还是真心之语。
但想起刘氏,袁氏立即打消了那一丝的犹豫心软。无论季远将来会有何打算,有刘氏这个搅屎棍存在的一天,总会从中作梗。季远是孝子,能每一次都护着她?她还是得提前为自己和袁家打算。
季远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找了自己的母亲。他脸色不大好,语气也透着些不悦。
“娘,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安安分分的过您的日子,不要再惹事,您怎么就是不听?”
以前他在客栈里做账房,不常回家,所以尽管知道母亲脾气不好,但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自从搬到袁家,母亲三天两头的不消停,季远这才深刻的体会到母亲的脾气到底有多臭。也有些明白了,为何一贯顺从温柔的二嫂,会上衙门状告母亲。
刘氏在儿子面前还是有些心虚的,但她性子强,不愿服输,瞪着眼睛道:“我怎么了?我那是为你好。以后你做了官,孩子却不跟自己姓,旁人知道了,还不得在背后戳你脊梁骨?袁氏那个女人,惯会两面三刀,在我跟前跟个母老虎似的,转过头就知道在你跟前哭委屈,你别被她给骗了。”
季远有时候真不明白,母亲这样闹到底是想如何?挑拨得他们夫妻失和,她就高兴了?觉得特有成就感?
他这么想,便直接说了出来。
刘氏一愣,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样,顿时怒道:“什么挑拨?分明是她不孝,天天给我这个婆母脸色看。这天底下,哪个儿媳如她这般蛮横骄狂的?她才不安好心,天天在你跟前吹枕头风,离间我们mǔ_zǐ的关系。这个毒妇…”
“够了!”
季远实在受够了她的泼皮无赖,低吼道:“孩子姓袁,您如果再闹,就自己搬回乡下去。”
说完后也不顾刘氏是什么表情,直接走了。
刘氏气得险些没晕过去。都是袁氏那个狐狸精挑唆的,以前她的远儿哪里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她非得给袁氏一个教训不可。
打定了主意,刘氏就回了趟娘家,带回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小姑娘一身的寒酸气,眉眼却长得很是秀气,是个美人胚子。
“这是我侄女婿妹妹的女儿,叫秋叶。她家里穷,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吃饭,我就把她接过来,做个丫鬟。”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袁氏自然不会说什么。然而没几天,秋叶就爬上了季远的床。
袁氏现在月份大了,季远怕伤着孩子,就和她分房睡。那晚他出去应酬,喝了酒,刘氏趁机让秋叶过去伺候。然后,就伺候到床上去了。
袁氏知道后,当即大怒,一把摔碎了茶杯,“贱婢,竟敢勾引老爷。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谁敢!”
刘氏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把哭哭啼啼的秋叶拉到自己身后,“她是我的丫鬟,可不是卖给你袁家的,你没权利处置她。”
季远坐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袁氏冷冷看着刘氏,哪里还不知道她的目的?
“她入了我袁家门,却不遵我袁家的规矩,这等心术不正妄图攀龙附凤的贱婢,就该一顿板子打发出去,没得留在家里脏了娘的眼睛。”
“她是我娘家的亲戚,不是贱奴。”
事已成定局,刘氏难得的没有脸红脖子粗的跟袁氏争吵,“她既已伺候了远儿,如果这么回了娘家,也嫁不出去了。到时候传出去,也是让旁人看你们袁家的笑话。我瞧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你如今怀着孩子又不便,干脆就让远儿收了她做妾…”
“你休想!”
袁氏怒不可遏,忽然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满是痛楚之色。
身边的丫鬟脸色大变,“姑娘,您怎么了?快,去叫大夫。”
季远也吓了一跳,忙起身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去了内室。
刘氏被这变故惊得一怔,还以为袁氏是装的,不依不饶道:“秋叶已是我季家人,你不愿自己的孩子姓季,不愿给季家生育子嗣,凭什么不让别人生?我告诉你,你装也没用。要么收了秋叶,以后我再不提孩子改姓一事。要么就答应我先前的要求,否则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袁家女儿如何善妒不容人,要逼死自己婆母娘家的亲戚…”
袁氏动了胎气,早产。丫鬟婆子们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也没人来理会她。
秋叶满目担心,“姑奶奶,夫人若是不答应,我该怎么办?”
“她敢不答应。”
刘氏哼一声,“你现在就去大门口跪着哭,哭得越凄惨越好。”
秋叶是个聪明的,闻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小跑着出去,在大门口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老爷怜惜,奴婢感激不尽,不求其他,但求能在老爷跟前做个使唤丫鬟,求夫人大发慈悲,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她哭声凄惨,语气委屈又悲悯。
门房的人早被刘氏喝退,也不敢去拉她。渐渐的,有人围了上来,开始指指点点。
“发生什么事了?”
“这你还没听明白啊?很明显啊,当家老爷睡了丫鬟,可夫人善妒不容人,要把人给赶走。”
秋叶还在哭,“夫人,奴婢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若是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打死的啊,求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
围观人一听,议论得更大声了,“这是逼良为妾啊。”
“可不是。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糟蹋了,以后还怎么嫁人?这家夫人也忒刻薄,这不是存心要逼死人吗?”
刘氏躲在门后听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袁掌柜得了消息匆匆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他脸色相当难看,进门后就直奔后院。
袁氏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死掉。
季远本来是在外间等着的,但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儿,低咒一声就要出去,迎面正好碰上了满面急怒的袁掌柜。
“岳父——”
袁掌柜冷冷看他一眼,“如果我女儿和外孙有个好歹——”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季远却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冲脑门。
里头传来袁氏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一声声都让季远又恨又怒。他的母亲,是当真要将他逼到绝路。
这个时候,他也不能离开,只盼着袁氏能平安生产。然后他再处理那个叫秋叶的丫鬟。
袁氏痛了一整夜,晨曦微明的时候,总算生了。
是个男孩,四斤二两。
季平总算松了口气,等丫鬟们把产房收拾干净后,走了进去。
袁氏刚生完孩子,极度虚弱,见他进来,干脆偏过头去,压根儿就不想看见他。
季平脚步一顿,还是走上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纳妾。明天我就把母亲送回乡下,秋叶也一并送走。你好生将养着,外头的事,我来处理。”
他走了出去。
袁氏转过脸来,眼角落下一滴泪。
晚了。
季远,你我夫妻,缘尽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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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解决刘氏和季远mǔ_z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