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得安国公府的侍卫守家门,这周氏到底有什么背景?
江老夫人想得有些出神。
“这段时间,别过去了。”
“是。”
……
刚用了午膳,门房来报,陆非离和齐纠来了。
想来是昨夜劫匪的事儿查清楚了。
周氏连忙去了前厅,她本来应该去前院迎接的,但她毕竟是女眷,所以便只在前厅等候。
陆非离和齐纠很快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周氏一时没注意,起身至门口,“民妇拜见世子。”
“夫人不必拘礼。”
陆非离温和道:“今日贸然登门,是有要事相商,劳烦夫人屏退左右。”
周氏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不寻常,忙吩咐道:“孔妈妈,带他们下去,不得我吩咐,不可进来。”
“是。”
孔妈妈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周氏正要请两人坐下,却听得一声,“大姑娘。”
周氏一怔,诧异抬头,对上一双有些激动的眼睛。那面容瞧着有些熟悉,她一时却想不起来。
“大姑娘,您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长福,老爷…不,是三少爷身边的长福。”
青年神情难掩激动与欣喜,焦急的解释着。
周氏如遭雷击,过往的一切纷至沓来,她颤抖着,慢慢坐下来,半晌后才道:“是长儒让你来的?”
“是。”
长福道:“主子寻找大姑娘多年,前几个月才从户部卷宗里查询到了大姑娘的踪迹。若非公事繁忙,少爷本是要亲自来接大姑娘回京的。”
陆非离这时含笑道:“夫人要处理家中内务,我等也不便插手,先行告辞。”
他给齐纠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的走了出去。
周氏也没阻止。
出了前厅后,齐纠才道:“你确定周氏会被劝服回京吗?”
陆非离摇头,“不确定。”
齐纠一怔,有些夸张道:“难得啊,你也有做不到的事,啧啧…”
“我做不到的事有很多。”陆非离漫不经心道:“比如不能让你现在闭嘴。”
齐纠一噎,嘴角抽了抽,“你天天这么一本正经的,不觉得太无趣?”
陆非离没接话,垂着眼慢慢走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纠看他一眼,不再开玩笑,道:“你干脆直接告诉她们,昨天那些人其实是冲你来的,这延城不安全,兴许她就同意回京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打听到陆非离对周家很是照顾,竟病急乱投医,想到假扮劫匪意图抓她们做人质要挟。
这手段,幼稚又下作。
“北地冬季严寒,时有大雪,不宜赶路。等明年开春后再说吧。”
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周家还有个小儿子,才四岁。寒冬腊月的千里迢迢去京城,也不大合适。
正厅,周氏这会儿已回过神来,看向跪在地上的长福,“起来说话吧。”
“是。”
长福缓缓起身,神情有些怅然,“大姑娘,您跟小的回京吧,当年…老太爷和老爷也是无奈之举,事后也多有痛悔。夫人被发落去了家祠,二姑娘也远嫁离京,这些年未曾踏足家门…”
周氏强撑起来的镇定皴裂,“你说什么?她们…”
当年她被冤,事后才得知是继母和妹妹联手陷害,只为将她驱逐。原以为祖父和父亲弃她保门楣,也就等同于包庇维护继母和妹妹。却不想,她们母女竟也被驱离了吗?
“老太爷一生清正,断然容不得败坏门风之人留在家中。”长福知道她的心结,解释道:“只是当时闹得太大,大姑娘名声已失,为周家世代先祖清明,也为保大姑娘的性命,老太爷只好将大姑娘逐出族谱。太夫人思念大姑娘过度,抑郁成疾,三年后便去了…”
周氏只觉眼前一黑,用力撑住扶手才不至摔倒。
“大姑娘…”
长福担忧的看着她。
周氏气息不匀,急促喘息,惊痛道:“祖母…已仙逝?”
长福悲痛的垂下头。
“大姑娘节哀。”
周氏只觉心如刀绞,脸色煞白,“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
祖母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又日日为她忧心牵挂,神思寡淡,所以郁郁而终。
母亲难产早逝,她自幼长在祖母身边。年少离家,彼时只满心悲愤苦楚,未曾想到,昔日疼她入骨的祖母,又该多痛心?
她不孝,不曾在祖母膝下尽孝,甚至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周氏哭了。
被逐家门的时候,她绝望哭过。无处容身时,她一度自弃,日日以泪洗面过。奶娘去世,她茫然凄楚的哭过。丈夫病逝,她悲痛哭过。被婆母苛待弟妹欺负的时候她悲戚哭过,女儿险些丧命她哭过,却头一次,为曾经的亲人,这般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
长福重新跪下来,声音哽咽,再次道:“大姑娘节哀。太夫人若在,亦不忍见您如此伤怀。”
周氏整个人都颤抖着,泪如泉涌。
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悲凉、无助、悔恨、哀痛…
“大姑娘,节哀…”
长福不知要如何安慰,也只有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氏才渐渐止住了泪,道:“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好。”
长福道:“公子如今已是礼部侍郎,仕途安稳。家中夫人宽厚贤德,育有二子二女,都尚未成年。”
弟弟还不到三十,已有如此成就,周氏很是欣慰。
她看着长福,问:“你来找我,祖父和父亲可知?”
长福略一斟酌,道:“小的离府,太师和老太爷自是知晓的。”
周氏并未拆穿他。
“天气渐冷,也不便舟车劳顿。你既来了,就暂且在这住下吧。”
她没答应回京,却也没直接拒绝,应是还有顾虑。
长福心思一转,知道大姑娘这些年受了委屈,怕是还有些放不开心结,也未再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