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的人并不多了。息王兄是正统,可他早年间已经坏了名声,况也无心于此。当年上学堂、书房读书,老祭酒恨得牙根痒痒,戒尺都打断了几根,都没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写过一篇文章。
“莲王兄你么?你自家事,该自己知。那把椅子上的人,第一条便是在面临选择时,不看亲人、不想故旧,万事都以黎民百姓、天下安稳为重。你做得到么?”
沈沉的问话直直地戳到了莲王的鼻子上,别说莲王,就连钟幻都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小小女子,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宗正卿老皇叔家的几个纨绔子就更不要提了。再有,就是宁王殿下了。”
沈沉看着三个人变了的脸色,微微一笑,“喏,你们三个都不同意。何况旁人?
“数来数去,唯有一个人,既名正言顺,又品性无暇,而且,虚心肯学、有情有义。那就是,太子。”
莲王迟疑了一瞬,那边钟幻已经应声颔首:“太子可真是个好孩子。教他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也并没有口出恶言。在体贴旁人、周全大局上,简直是天生的乖觉。”
莲王轻轻地点了点头,可依旧一言不发。
萧寒的眉骨轻轻地跳了一跳,但看向莲王的目光,开始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兴味。
“若是把现今御座上的那一位废了,太后在上,并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可然后呢?不论是谁坐上去,只怕都要害了咱们这芝兰玉树一般的小太子。”
沈沉轻轻叹了口气,“一来,我是真舍不得这孩子。二来,换成谁,我都觉得,将来未必能比太子更合适。”
钟幻听到这里,缓缓点着头,接着道:“所以,目下的局面,最好是安安静静地,让御座上那一位坐下去。就他作死的做派,寿数顶天了也就四十来岁。忍过这一段儿,等咱们少年太子即了位,天下就能再太平五十年。”
这话还能说得更加直白尽情吗?
怕是不能了。
莲王的腰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
钟幻冷眼斜睨,然后淡淡地别开了脸。
这孩子,真是君子——太君子!
但凡是个枭雄,这时候哪能露出来这等失望颜色?好歹应该点个头表示赞同,转过身去私下里再图谋其他呀!
这样人,还真是二傻子说的,做不成皇帝。
“其实南家的事,委实用不着咱们操心。”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萧寒终于笑着开了口。
手里的茶盏放下,笑容放大,萧寒看向沈沉:“我们小三十六就在西南楼上读书,郡主来过这么多次,可有上去探望过他?”
“你少打岔。”钟幻瞪了他一眼,手里的折扇捅了捅沈沉的胳膊:“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我原先曾经给师兄递过话,催着外头赶紧把韩震的事情了结了。现在照着这个势头看来,韩震还真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了。甚至,”
沈沉冲着莲王微微欠身,甚至也冲萧寒轻轻点了点头:“若是能大家齐心合力,弄明白韩震为甚么想要谋逆,对症下药,劝得他放弃,长长远远地制衡当今。那才真是这世间最大的功德。”
放弃,放弃谋逆!?
这等异想天开的主意,听得萧寒和莲王都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唯有钟幻,呵呵笑着倒了下去,索性躺在了榻上,眼睛看向半空,一声长叹:
“我今儿算是见了,究竟什么叫做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