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夏至。
士子娇娃们出行,都已经换了轻衣缓带,胆子大些的,不用薄绸单罗,只罩上重重纱衣。若是赶上风起雨落夜将至,纱衣被撩拂开去,说不准便能一窥佳人玉臂、美人香肩。
这些都是寻常事。
不寻常的趁凉之举,譬如跳入洛河凫水什么,基本上,极少见。
“师兄啊,咱们分开这么久,我也没什么可孝敬你的。看天气这般热,不如我送你去洛河半日游,如何啊?”
玉树临风的玉面小郎君钟幻,此刻已经一身狼狈,满头满脸的茶水茶叶不说,还被余绽单手拎着脖领子悬在了茂记的四楼上。
“倒也无妨。如今你师兄我的身价不同以往了,我有护卫,能救我,不全指望着你了。”
钟幻手里的纨扇还在不紧不慢地挥舞,显见得是安全无虞,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敢情师妹这两年还养猫了?这拎人后领的手法,很像在拎猫嘛!”
被他气得脸都白了,余绽直接一口呸过去:“钟幻!你可知罪!”
钟幻纨扇在脸前一挡,翻面看看那口水宛然的痕迹,嫌弃地随手抛下了洛河:“啧啧啧!这么没礼貌,你可知错?”
“你!你遗弃!你跟我说过,遗弃是大罪!你犯的就是遗弃罪!”余绽吼着吼着便带了哭音,眼圈儿一红。
钟幻的眼睛跟着她也红了起来,有些郁卒无奈:“你好歹先把我放下,咱们才好仔细聊聊这个事儿啊……”
“好……”余绽哽咽着,一松手。
“啊啊啊啊你个二傻子!”
惊叫声中,钟幻只得迅速深吸一口气,闭眼抱头团成一个球,准备掉进洛河,成为本年度全京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小郎!”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钟幻头晕稍过,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年轻精壮的护卫接住,并带着他落在了一艘来往游弋叫卖新鲜鱼虾的渔船上。
抬头看向茂记。
四楼,余绽双手撑着栏杆,一只脚也踏了上去,保持着即将入水的姿势,正诧异地看着自己。待两人目光对上,余绽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钟幻无奈地笑一笑,伸手点一点她。
与此同时,三楼同一个位置,也闪出了两道身影。
萧家兄弟。
钟幻含笑拱了拱手,回头吩咐护卫:“把我送进去,你就没事了。你嘱咐阿嚢一声,少说话。那个萧寒的功夫高明,不在我师妹之下。”
护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阿嚢……比您的话少多了……”
“董一啊,我最烦你的地方就是这一条,你从来都不会说瞎话……太讨厌了……”
钟幻叹了一声,看向船头傻了眼的渔夫,露齿一笑:“老伯,多谢你,靠个岸。今儿你船上的鱼虾,我都买了。”
渔夫激动起来,连声答应着,手忙脚乱地去操弄渔舟。
钟幻迈步上岸,擦了头脸的手巾随手往身后一抛。
董一接住,长叹一声,拎着看了看,转手也递给那渔夫,又指点他:“刚才上头掉下来的那柄纨扇,是川蜀过来的金贵货,便污了也有人会洗。你捞起来,去西市上卖给扇子铺,至少值二十两银子。这个也值十文。”
渔夫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急忙又摇着船过去捞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