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三支箭的标准方向,正是余笙!
这位余家的家主下意识地往右偏头侧了侧脸,察觉到异样,才赶紧把脸正了回来,然而,气势已经完全丧掉。
“你母亲斯文良善,贤惠得很。她过身了,真是,真是让人伤心。”
余笙仓促开口,想要挽回一些局面,但一张口,就直接丢了城池刀枪。然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大伯母昨夜开始也不太好,所以我才守在这里。已经教人去请大夫了。
“你且回去忙你母亲的后事,也跟你父亲说一声,一起把你大伯母的事情也预备着吧。我看,也就这两天了。”
余绽的双臂纹丝不动,整个人稳如泰山,口中清清冷冷:“这两天?!”
“今天。”余笙垂下眼帘,紧紧地咬住了牙根。
收弓,还箭。
余绽偏一偏头,看见了站在廊下拐角处已经瘫软在丫头身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恨意滔天的余绾。
目光直直对了过去,余绽忽然忍耐不住地想要痛打落水狗:
“想当年,我几乎丧命,我娘跪在这个院子里,哭着求你们。当时你们所有人的脸,我都记得。
“尤其是大伯母抱着六妹妹,母女两个都笑得极为开心。
“后来我娘拿了剪刀抵着自己的喉咙,继续求你们。大伯母却说,正好,都死了,干净,腾地方。
“然而我的地方,就是我的地方。谁想要占我的地方,就请先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禁不禁得起我这三支箭!”
余绾的恨意变成了惧意,转开脸,却没有半分的愧意、悔意。
早就料到是这个下场。
余绽还了一院子人一声冷哼,转身回房。
净面,穿衣,停床。
余家小二房正式开始操办白氏的丧事。
不过一刻钟,余家小长房传来消息:主母胡氏听说白氏噩耗,伤心过度,咯血,病重。
急急忙忙请了大夫上门,却也被沉痛宣告:预备后事吧。
当天夜里,胡氏也没了。
而小长房庶出的女儿余绯,则当庭落发,发誓要为嫡母诵经祈福十年。余笙报了余奢知道,将余绯记在了胡氏名下,成了嫡女。
第二天天刚亮,余绯便被一架小车,送去了莲花庵,带发出家。
一天,余家两个房头的主母都没有了。
余络呆若木鸡。
他的妻子王氏慌了手脚,眼巴巴地等着余络去寻余笙:“公公就没说该怎么办?”
余络神情麻木,许久才愣愣地告诉她:“爹早就让我预备下了……”
两场婚礼,接了两场葬礼。
幽州城里提起余家,如今都在意味深长地交换着眼神。
余笙去请假。
妻子去世,他有一年的孝期。
可是萧敢却淡淡地一句:“军器所正是紧要关头,夺情吧。”
直接便把余笙留了下来做事。
这个情夺得莫名其妙。
因为连治丧的四十九天假期都没给,只批了七天。
那这到底是看重还是不看重呢?
整座幽州城都摸不着头脑。
但是余笙自己很清楚。
他关在外书房里,把整间屋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什么夺情?!
那就是萧敢替余绽出气,就不让他好好给胡氏办后事!
连人死了都不放过!
难道你们还想掘坟不成!?
“爹……”余绾来给他送食水,哭得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一般。
余笙抱着女儿,两只眼睛冒着无穷无尽的杀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家不也苦苦等了八年么?”
“是!有爹爹这句话,女儿就明白了!”余绾用力地擦泪,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丧事一完,余绽开始打点行装。
“小娘子,我们真的去给先二娘子守坟么?三年?结庐而居?”阿镝认真地算计着到底该带多少东西走。
余绽嗯了一声,随口道:“我才知道家里的祖籍竟然就在东宁关。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不去守着?”
她也正好要去东宁关往嘉宁关的那条山路上,给她师父夜平,立一个衣冠冢。
这个孝,她自然要守。
“听说六小娘子也闹着要去……”阿镝偷眼看看余绽。
“她敢去我就打死她!”
余绽啪地一声直接拗断了一支白羽箭。
二十一天后,余家小长房、小二房上下扶棺前往东宁关。
萧寒和萧韵前去送行。
余简带着疏离,跟二人还礼,告辞。
“四小娘子,你守制有一年便好。东宁关那边靠近北狄和西齐,不太平。你孤身一人,不要呆太久。”
萧韵看着她,依依不舍。
余绽懒得搭理他。
萧寒也过来长揖行礼:“令堂在天有灵,必不愿四小娘子这样孤凄。只是四小娘子心志坚定,令尊不忍相强。四小娘子我行我素之余,还望照看二老心意,不宜过分。”
余绽直接放了车帘。
神经病,你们管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