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客栈里,夜已深,客房里灯火都熄灭了,只有二楼最左的那一间,还亮着灯。
寅巳捧着手里的卷册坐在窗下的桌子旁,就着烛光,一字一句甄读下去。与他对坐的,正是阿牛。
阿牛先他一步回这里,已经沐浴洗漱,换下了那一身脏兮兮的破衣服,头发也整理清爽,挽了发髻,这会儿,正端着一碗面,哧溜哧溜吸个不停,左手边,已经堆了七八个碗了。
“小公子,可还要再来一碗?”见他又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李掌柜立马就过来问了。
“吃饱了,谢谢哈!”阿牛拿白净的袖子摸了摸嘴,这几日天天跟着赵睿,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的,今儿个晚上,虽然吃的都是素面,可跟前几日对比起来,那真是山珍海味呢!
“下去吧,”见他吃饱喝足,寅巳这才放下手里的宗卷,让李掌柜端着那些空碗下去了。
“你晚上要跟我一起睡这里吗?”阿牛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就想睡觉了呢!
“我有些事想同你聊聊,”寅巳摇摇头,今晚,他一丝困意都没有。
“是因为公伯哲哲吗?”方才,阿牛一直隐在暗处,整个过程他都瞧在眼里。
“雪山里真的有解药?”寅巳想知道,王维瑾身上的巫毒,是否真的有解药。
“自然,”阿牛点头,“你师傅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寅巳望着他,等他回答。
“当年,他就是带着解药下山的啊!”阿牛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下山前,阿娘跟奶奶叮嘱她的话,确实是很肯定的告诉他,如果有事,可以拿着玉佩去找晴晚阁,去寻一个叫晴明的人,他一定会帮助他的。因为,他欠雪山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寅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翻江倒海,舅舅明明告诉他,没有找到解药的啊!
“你师傅,最后有没有跟他那个师妹在一起啊?”阿牛很好奇。
“她死了,”寅巳没有告诉阿牛自己的身份,在阿牛拿出玉佩的时候,他只说自己是枯荣的徒弟。
“死了?是他那个师妹吗?”不应该吧,怎么会死了呢?
“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寅巳不想提这件事,“你是公伯一族?”
“你怎么老觉得我是公伯族啊!”方才从破庙里追上来就喊自己公伯少爷,现在又提,什么公伯族,他才不是公伯族呢,“我不是!”
“公伯族是你的族人?”寅巳换了个问法。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阿牛很生气,追着不放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会用巫毒,”从相宜阁厨娘的汇报,到去破庙的路上,晴晚阁给的详细情报,寅巳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会巫毒,还不是齐国的势力,那就只能是雪山里头的原始族人了。
“那又怎么样,齐国的巫神司也会啊!”你怎么不怀疑我是巫神司的人。
“如果你是巫神司的人,香溢就不会不认得,”寅巳握着手里的卷宗,这里头写的很明白,香溢在见到那几个中了巫毒的丫鬟时,是怎样的反应跟评价,“而且,你很善良。”
巫毒是很阴损的招数,可那几个丫鬟并没有致命,如果不是香溢跟赵睿下杀令,她们不会死,不仅不会死,巫毒也不会对她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于巫毒的用量,用剂,如此出神入化的人,或者说是组织,只能是最熟悉,甚至是最先发现,并发掘使用它的人。
“我是雪山里头来的,别的,你就不要再问了,”阿牛拒绝回答身份上的问题。
“不是你在跟我讲,公伯一族的事吗?”寅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颇有一副你今天不跟我讲清楚,那就不要睡觉的架势。
“我那是――”说是胡说不太好吧,说是实话,他会不会问很多问题啊,阿牛有些担心,这个人太会套人的话了,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令堂身子可还好?”寅巳转而问了别的。
“挺好的,”话脱口而出,阿牛就后悔了,“你认识我娘?”
“不认识,”寅巳实话实话。
“那你还问?”阿牛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什么人呐!
“只听我师傅提起过,”寅巳很淡定,“替师傅问的罢了!”
“他还记得呢?”阿牛信了,扭扭捏捏坐了下来,“当年让他留在雪山娶了我娘,他不愿意,哼――”
后头的话,阿牛说不出来了,他现在很想咬舌头,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件事抖出来。
“在雪山里没什么朋友吧?”寅巳替他倒了一杯茶。
“谁说的,我朋友可多了!”阿牛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
“都是女眷,你哪里来的朋友?”寅巳自顾自的喝茶,望着阿牛涨红的脸,一脸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