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醒过来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了。厢房里的煤油灯,从桌子上的一盏,到角落里的七八盏,整个屋子亮堂了很多,唯一不足的就是烟有些多,闻着熏人。
对面坐了一个人,一身道袍,戴着面具,两只眼睛是闭着的,垂着手,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原来是师兄啊,哲哲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浑身难受,尤其是压着的胳膊,都麻了,自己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动了动僵硬的腿,脑子里还在寻思,师兄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自己对面多久了?怎么阿如跟梅姨还没回来啊?
哲哲左边扭扭,右边转转,看了看外头黑下来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师傅回来了没有?饭点有没有过啊?怎么也没人喊自己去吃饭啊?
正寻思着呢,对面的人动了动。
哲哲忙端坐好,对上了寅巳睁开的一双眼,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正寻思呢,寅巳开口了:“醒了?”
哲哲点点头,感觉脖子还有点僵硬,想要拿笔在纸上写了话去问寅巳,又想到他嫌弃自己字不好看,只好愣愣的看着他。
本来就是刚睡醒,一双眼睛懵懵懂懂的,很是无辜。
“住宿那边出了些问题,你就先在隔壁的房里睡几晚吧,”寅巳接着说,“床铺什么的,已经让梅姨跟你的两个丫鬟,在另一边铺好了。”
另一边?铺好了?哲哲想到了对面那间被屏风挡住了,从没有进去过的厢房,原来那边还有床啊?
有地方住就好,她这个人不挑剔。
“晚饭,也在这里吃吧,你醒醒神,等下让人跟你送过来!”寅巳不紧不慢,起了身,跟她行了个礼,就消失在屏风后边了。
哲哲见怪不怪,等他不见了,这才起身,大力的伸展了一番,又哈欠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醒了困,没一会儿,阿婉跟阿如就进来了,提着食盒,收拾了桌子,摆好了饭菜。
刚好饿了,看到饭菜,哲哲就一心扑在它们上边,吃了个半饱。挥手让撤碗筷的时候,才看到阿如的眼圈红着,半边脸都肿了。
这是怎么了?
哲哲伸手拉住遮遮掩掩,避着不给她看的阿如,一脸的疑惑,扭头去看阿婉,像是询问。
“没什么,碰到了表小姐,惹了表小姐罢了,”阿婉快速的回了一句,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小姐,你就不要再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啊?表小姐就这么厉害嘛?哪个表小姐?这么凶?
哲哲腾个一只手,把阿婉也拉的坐了下来,一只手拉着一个不松手,一脸你们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的表情。
结果两个丫鬟愣是闭嘴装哑巴,等了半天,没得法子,只好放了她们,挥挥手,两个人得了令,急急忙忙都退了下去,半晌也没见人回来。
哲哲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是郁闷,怎么她的丫鬟在这观里都能被人打了?还表小姐?姓表的小姐?正苦恼呢,屏风外绕进来了一个人,正是枯荣。
“小徒弟,来来来!”看着两个丫鬟走远了,枯荣这才偷偷摸摸进来了,手背在后边卖关子,“猜猜我跟你带了什么?”
师傅?哲哲顺着声音,就看到了枯荣,鼻子嗅了嗅,就闻到了香味,见四下无人,把手环在嘴边,回了一句,“是烧鸡!”
“真聪明!”枯荣把用油纸包着的烧鸡,递了过来,哲哲忙双手接过,打开后,先把鸡腿扯下来,自己没吃,毕恭毕敬的先递给了枯荣。
“师傅不吃,给你吃吧!”枯荣摆手,这小徒弟还知道先孝敬他,真是孺子可教。
哲哲不依不饶,一定要把鸡腿给他,“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你帮我吃一些!”
枯荣这才接过来,两个人坐在桌子两边,盘坐在地,一人手里一只鸡腿,啃的很开心。
“师傅,我的两个侍女――”左思右想,哲哲觉得,既然自己都开口跟师傅说话了,这里边很多事,其实可以直接问师傅的啊,为什么还要装哑巴自己去打听?多辛苦啊!
“我打发她们去厨房跟你烧水去了,你放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且慢慢吃!”枯荣吃起东西来细嚼慢咽,很是细致,而且开口说话,一定要把嘴巴里的东西都吞了,才开口。
“不是――”相对的哲哲,就是大口大口的啃着,一边嚼着东西还一边说着话,“我看阿如脸被人打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阿如被打了吗?”这个枯荣还真不知道,他也是才回来没多久,也没听谁跟他提起,刚在外边同那两个丫鬟说话,黑灯瞎火,他也没看清。
“嗯,你没看到吗?”哲哲指了指一边的脸,“这半边,肿的老高了,而且眼睛都哭红了!”
“是嘛?”枯荣停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倒是梅姨过来找过他,说是今晚不能安排哲哲去女眷区,要让她在每日定省的厢房里休息。枯荣只是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梅姨就说是掌事的安排出了错,没有住的房间了。他又急着过来送烧鸡,想到这个厢房也不错,三间相连,什么都不缺,住这里也还好,就没想太多。
哲哲这么一提,他倒是留了个心,难不成真是掌事的安排出了问题?
“我问了她们半天,就听到一个表小姐,表小姐是谁?”哲哲一边继续吃肉,一边小声的问着。
是了!枯荣一拍大腿,前两日确实是听掌事的过来问,说是轮到了御史家长女的拜访函,要不要安排,自己当时想着,虽然坊间传闻,是跟他家的大公子有关,但大公子已经死了,想着一个深闺的小姑娘,应该是什么关联都没有,所以就应允了。
看来,是自己考虑不周啊!
不晓得自己那外甥是不是知道了?
怕是等会见到了,这个外甥又要数落他了,想想就头疼。
“师傅,这个表小姐,是我的表姐的意思啊,还是她就姓表?”哲哲有点不明白。
“是你表妹,”枯荣挠挠头,这可怎么办哦,他等下怎么跟自己外甥辩驳。
啊,原来如此,想到了下午遇到了两姐弟,该不会就是那两个人吧?听那女孩子说的话,像是恨透了自己跟莘莘,她又是下午住进来的,估计是没跑了!
“他们俩叫什么啊?”哲哲虽然知道是那两个人,奈何名字还是不晓得,就顺口问了枯荣。
“俩?”枯荣没搞懂,他只同意了一个人过来呀,怎么?那小丫头还把她妹妹也带过来了?
“是这样的,”哲哲把下午去正殿拜佛,偶然听到两个姐弟说话的事,简单的跟枯荣说了一遍,至于那个世子,她还没敢提。
“那应该是维瑾小姐跟维慎公子,”枯荣点点头,维慎是来送行的,应该没什么,倒是那维瑾说的话,让他也心下生了疑问,反过来问哲哲,“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她们说的不是真的?”哲哲哪里晓得他们讲的是不是真话,她还想问枯荣呢,怎么枯荣还反过来问她了。
“……”枯荣这才记起来,面前的哲哲,并不是原来的哲哲,她知道的,恐怕比自己还少,不过她今日听到的这些话,倒是值得回味,于是又让她重新复述一遍。
“没了?”枯荣总觉得,只这一点点对话,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啊!
哲哲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师傅说,我遇到了未来的姐夫,太子家的世子呢?
枯荣一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忙又是哄又是骗,总算把哲哲套开口了。
“我下午还遇到了一个人,像是我未来的姐夫!”哲哲如实的说。
“哈?”枯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回事?追问她,“你可确定?”
“确定吧?”被枯荣这么严肃的一问,哲哲原本坚定的认可有了动容。
“他跟你说了什么?”枯荣没纠结是不是的问题,只在意他们交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哲哲把那一通支支吾吾的话,连同前边他的仆从说的话,都完完本本复述给了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