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的清晨,陈笃一脸疲惫地走出印刷厂,步伐晃荡着走到胡同外,找了家小理发店花了五毛钱理了个发,然后在马路边找了台投币电话机往日化厂里打了个电话。
“爸,是我,厂里和家里都还好吧?”
“小笃,家里一切都很好,厂里也做出来几万块香皂了。”陈大康高亮的嗓门震得听筒发颤,“就是你妈和小黛每天都念叨你,你在武林吃住还习惯吗?”
“我这边都还行。”陈笃点点头,“爸,包装还没设计好,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个多星期才回家。”
“你国华叔前天打电话回来,大概说了下你忙的事,爸爸在家里也帮不了你什么”陈大康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没钱了你就回来拿,我会再去找革文申请贷款的,信用社不给,基金会总是愿意的。”
基金会是类似民间集资的互助性金融机构,半官半民性质,存贷利率高于普通金融机构,管理却要松散得多,故而存在大量灰色交易,这是一个大地雷,未来会被有名的铁腕老总亲手爆破。
张恒并不愿意自家工厂牵涉进去,沉默了几秒,笑了:“爸,您暂时不要再去借钱,您放心吧,您儿子会带着所有包装袋回来的。”
挂了电话,走在漏进胡同的阳光里,他舒展了下双臂,轻轻低吼了一声。
回到空无一人的印刷厂里,坐在席上,陈笃翻看着面前一大堆图书:《养猪三百问》,《养殖业必知》,《中草药种植》,《田间管理》,《世界证券史(附中国证券小史)》,等等。
他一边翻看,一边在笔记本上摘抄着可以引用的知识要点。
太阳落山后很久,李为信三人骑着三轮车回来了,他们用了一整天时间,跑遍了武林市上百个私人报刊发售点,送掉了将近两万册今天凌晨新鲜出炉的《故事会-特刊》。
“这些老板疯了,个个喊着要拿五百本,一千本的,差点就把我们抢光了,幸亏有国华守着呢。”李为信接过章淑芬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满是兴奋和汗水的脸,“我就按你说的,每家只送两百本。”
陈笃诚恳道:“李哥,国华叔,东方,真是辛苦你们了。”
李为信哈哈笑道:“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做,再说了,这批杂志印完,我还等着印包装袋呢,你这样的大客户,我不服务好岂不是等着挨你嫂子揍。”
“总算你还知道!”章淑芬瞪了丈夫一眼,关切地问陈笃,“弟弟,那剩下的一万册怎么处理?”
“还是得麻烦你们,明天带着这些杂志去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给旅客们发放。”
李为信一拍大腿:“对啊,这些人坐车赶路,空闲时间长得很,肯定会好好看这份杂志的。”
陈笃掏出来一张青色伟人头塞到他手里:“明天你们需要穿衬衫西裤,戴好领带,以我们这份资料发行方的名义去派发杂志,这是置办服装的费用。”
李为信捏着似乎有些发烫的钞票,还在思索话中意义,章淑芬已经笑了:“弟弟就是精明,衣装笔挺人家才信你,你李哥结婚时买了整套行头,这钱就让他们两个去买吧。还有,李为信,等会去胡同口把头发好好弄下,乱七八糟得像什么样子。”
“我听你的。”李为信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婆,又看看陈笃,“陈笃,你能否和我讲下后面故事会怎么样啊?”
“暂时没空啊,还要整理这些资料,以后再说吧。”陈笃苦笑摊手,“而且,我还要给大家准备好明早出发前的话术培训材料,也就是明天出去发放杂志的说话内容和仪态。”
“这还要培训?直接塞人手里不就行了?”李为信愕然。
“就你那做生意的水平,听我弟弟的准没错!“章淑芬拎着李为信的耳朵出了门。
陈笃三人回到印刷厂里,他准备话术资料,另外两人一坐一趴,翻看那本《故事会-特刊》,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笔走纸上的刷刷声和翻页的哗哗声轻轻响起。
章东方忽然问道:“陈笃哥,香港真的很繁华吗?”
这个和陈笃同年的少年,其实要比陈笃大几个月,但是在陈笃强大人格魅力的感召下,他终于勉强承认了自己是小弟。
陈笃嘴角翘起,手中笔不停,说:“是很繁华,大概领先我们二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