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仿佛全然忘记了是谁打掉了别人的窝头。
女童被他按在椅子上,望着他闪身出门,雪白的身影在菜畦里左挑右拣,忽然觉得好像一只白兔,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边厢,有人在灶间里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待端着托盘进屋时,却见女童趴在桌上,睡得几乎滚落下来,嘴边还有一抹晶亮。他笑了笑,放下托盘,瞥见她衣袖下露出的一块浅红胎记,伸手欲摸一摸。
下一刻,他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下巴,顿时眼冒金星。
他连退几步,望着突然精神百倍两眼放光的女童,眼泪汪汪问:“好吃吗”
“唔,吼吃”女童吃得衣襟袖口全是汤渍饭粒,口齿不清道。这简简单单两个素菜,竟比她家里的大鱼大肉味道更美。
她哪里知道,这大厨的厨艺其实是极一般的,只是屋前菜蔬皆是他亲手栽种,承了仙人灵气的恩泽,如何敢不鲜美。
男子便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微笑着注视她,直到她吃饱喝足,肚皮滚圆了,方才取出帕子替她擦净嘴和脸。
“我叫云涯。”他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小姐。”
云涯险些呛住,这算什么名字
他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方才想起来,凃洲人没有给女儿正经取名的习惯,家人多是称呼三娘七妹之类,不像他的族人,无论男女必得精心取一个既好听寓意又美的名字。
他望向窗外,手指轻叩桌面。其时,日头偏西,暑热已大半散去,远处绿树繁茂,近前小溪带来怡人的水汽,溪水清澈,映着点点夕晖,格外沁人心脾。
“清谓澄澈,洁己自爱曰清。昭谓日明,容仪恭美曰昭,柔德有光亦曰昭。”他含笑注视着她,眼中似有星辉,“今后你便唤作清昭,可好”
清昭,清昭,这是他赐予她的名字啊。
然而此刻,她却只是用力点头,一脸认真地跟读:“青椒。”
云涯一噎,锲而不舍:“是清昭,清昭”
女童的头点得更重了,恳切道:“青椒。”
好罢,听她的,都听她的。云涯想喝口茶压压惊,才发现之前只顾给她做饭,并没有沏茶,只得干咳了两声,继续道:“你既与我住在山上,总得有个合适的缘故,不若我收你为徒,你便唤我师父,可好”
清昭从善如流:“狮虎。”
这是云涯二百余年的生命中最大喜大悲的一天,喜的是他的小徒弟很听话,让她往东绝不往西,悲的是她中途多半会狠狠踩他一脚,他还只能微笑着称赞,踩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