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又何尝不是?
这个人是她的爸爸,他只怕也是不愿意的!他如今为了妈妈的骨灰,跪在这个人面前,他是大领导,他的尊严何等尊贵,可是他为了妈妈跪下去!这一跪,失去了他身为男人的所有尊严!
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上面这个女人断送了他一生的幸福,她如今还要怪他吗?
二十七年的苦辣酸甜在眼前闪过,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楚,即便是咬碎了牙也无法抑制的颤抖,可是,如今一切,在郝向东这一跪里,仿佛都微不足道了!
人的尊严何等重要!那比命还重要的男人尊严,许以清她践踏的是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那身为男人的尊严!而这个可怜的男人是她的爸爸!即使不想认,即使不想原谅,可是这一刻,看着他跪在瓢泼大雨里,她的心还是颤抖了!
而郝向东,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切都是父母在背后搞鬼。郝向东的世界,轰然倒塌。曾经的信念,支撑他活下的目标,都在此刻,将他嘲弄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看看他这二十多年都做了些什么?
最爱的人遭受苦痛贫寒,最亲的女儿喊着别人爸爸,在家bào中却顽qiáng的成长!依然善良,恩怨分明!
真相将郝向东的心割成了无数瓣,每一瓣都鲜血粼粼,他觉得浑身的力量陡然被抽了个干净。生命已无以支撑,颀长的身躯摇摇晃晃。可是不行,他不能倒下去,他还要把素烟的骨灰要回来,还要给女儿撑一片天!
温语暗暗叹息,张了张口,目光垂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少北自然也听清楚了,真相总是让人有痛彻心骨的绝望,让人崩溃。为什么上一辈人的仇恨纠葛要让他们下一代人来承受结果呢?可是命运总是这样,让人不得安生。
郝向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原谅自己,但终究是自己没有做好,无论是谁,伤害都已经造成,过去了几十年,依然很疼!
“许以清,你说完了吗?”郝向东转过头去,望着许以清喊道。
“道歉!郝向东,你说你错了!你还没给我磕头!三个响头!”许以清继续吼道。
郝向东眼底闪过一抹悲凉,用冰寒的声音喊道:“许以清,我郝向东错了!我郝向东一生对你不起,请你把素烟的骨灰还给我!”
“磕头!”许以清大叫着。
温语错愕,睫毛轻颤,在郝向东就要磕头的瞬间突然一把推开裴少北,奔过去,拉着郝向东的手臂大喊着:“不要磕头!不要!你起来!我不要你给她磕头!”
温语在心底低叫着,妈妈,对不起了!我看不下去了!原谅我轻易就原谅了他!可是我真的看不下去!
“小语——”郝向东没想到温语会跑来。
裴少北立刻举起大伞追过来,遮盖在他们的上方。
温语早已顷刻间被打湿了,她抓着郝向东的双臂,使劲儿的托着他。“不跪!不可以跪!不可以!你起来!”
“乖孩子,爸爸必须把你妈妈的骨灰要回来!”郝向东无比欣慰又无比心酸。
温语猛烈的摇头:“不!你起来,你不欠我妈妈的,你不欠她,你不需要这样做,不需要你知不知道!你起来!我宁愿我妈妈魂飞湮灭从此再也不存在,也不要你跪!你给我起来!我妈妈一辈子太凄苦,如果有来生,我怕她再受苦,我宁愿她没有来生!你不要跪!你就算跪了她也不会还给你!她只是在羞辱你,她在折磨你!”
“小语——”郝向东低声道。“让我为你妈妈做最后一点事!我不能让她魂飞湮灭,即便我不相信所谓神明!可我有美好的愿望,想要跟你妈妈有来生!或许今生无缘!但若是真的有来生,或许我们还有三生三世生生世世也说不定!好孩子,听话!成全爸爸的心愿吧!”
温语怔忪了,因为郝向东的话。
裴少北也拖住郝向东,神sè复杂变幻不定,斜睨向三楼的方向,眼中满是怒意。
看到下面严寒阻挡住郝向东,许以清身子一动,眸光微微变了几变,怒斥道:“郝向东,你要继续磨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