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妞死定了,他一定要活生生地把她的皮扒下来。
牟未平呼哨一声,将自己的马匹唤到身边,转身要上马。
宁非听到呼哨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她弄到的长弓是松了弦的,为了保持弓身的弹性,只有在使用时才会上弦,程序都牢牢地印记在这个身体上。停步,将长弓的一头插在被冻结的泥土里,用全身重量将另一头拗弯下来,缠绕好兽筋弓弦,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息的时间。
持弓搭箭的时候,牟未平的马才到他身边。
弓身硬度很大,凭宁非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拉开委实不易。但是引弓就像是举重,不是力气越大的人就能拉得越厉害,否则举重冠军早就被黑人们拿完了。相反,在一定的力量基础上,更多是要凭借技巧,所以黄种人才能占据这方面的天下。
江凝菲吃亏在体力不足,于是对于技巧的掌握就更加纯熟。
箭矢对准了那个男人,宁非停顿了一下,满弓的感觉竟是如此的舒畅。就算现在危机未过前路未果,当长弓拉满,仿佛所有的恶气都被清空。不论是徐灿的事、公主的事、现在的事眼中心中,都只有那个目标。
江凝菲,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样的感觉,满足于自己的技艺,却还是会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他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得足够让你放弃自己的骄傲吗
手指松开,离弦之箭呼啸飞驰,宁非没有停顿,从箭囊里再度取了一支羽箭,引弓开弦。
箭矢射中的不是牟未平,而是他身边马匹的马腹。
他正扶马要上,马匹吃痛人立而起,立时将他摔下地去。那匹负伤的马长啸着四处乱踏,好几次险些踏到牟未平身上,他四脚朝天地被摔得不明所以,另一支箭已到,轻微的入肉声响起,正中他的脖颈。只是脖颈而已,没有刺破大血管,也没有插破喉管。
牟未平怎么也不知道箭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今天回来连坐8小时汽车,脑袋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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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虎入狼窝,单弓搏生途
15
宁非走了出来,远远看着在地上挣扎着,惊愕地悲鸣着的男人。他应该没有杀伤力了吧,她不能确定。她甚至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要不要再补一箭,究竟放过他是正确的,还是赶尽杀绝是正确的,难以决定。
这不是妇人之仁,她只是想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所谓活着,不是还在呼吸还能吃饭就能够算数的。作为人,应该给自己画下生活的守则,站在这些条条框框里。无论何时何地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这样的认知能够给她以更强大的力量,让她比谁都顽强地求生存活下去。
宁非远远绕过牟未平,牵住自己的马。正在此时她听到不远的地方发出一声狼啸。她看过去,只见一头灰白相间的野狼在饿狠狠地盯着她。
秋凝牵出来的马是宁非要她从市场上买回来的,花了她一枚银钗的价钱,虽然已经十分神骏,但没经历过大的阵仗,比之徐灿惯用的战马要差了几个等次。看到一匹独狼近在眼前,不由得慌了,左右摇晃脑袋慢慢往后退。
宁非看看还被遗留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和一个重伤员。对于同为人类的这两个人,她保持着能不下手就不下手的态度,但并不代表除此之外还会存有多余的善心。更何况此刻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狼是惯于集体狩猎的动物,之所以嚎叫,是在通讯同伴们尽快赶来参与猎捕行动。
狼群的行动迅速,配合默契,宁非已经能看到枯林深处的雪地里,几只体型巨大的灰狼迅速地奔跑出来。
宁非从来没有面对过野兽,更没有被它们包围过。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亮出了尖锐泛黄的利齿,她暂时忘记了害怕。她扯住缰绳不让那匹马被吓跑,随着那匹马后退数步,脚后跟一拌,正是拌在霍成功身上。
宁非不敢再耽搁,双手撑住马背踏上尸体的胸口,跨腿骑上马背上的毛毡。用力一踢马腹,大喝:“走”
冬日的树林并不挡风,空气里四处飘散了冰冷的血腥味道。越来越多的狼从积雪的山丘后与枯败的灌木丛里现身。它们是北方冰原狼种,体型比起藏獒都不遑多让,成年狼轻易就能达到七八十斤的重量。这是一群在荒郊野岭生长的群居者,她应该感谢狼群群居的特性,所以她能够确定在这群狼居住的领地上不会再有其他的狼群。
枣红大马感觉到了空气中传递的危险讯号,宁非刚骑上去就放蹄奔跑,狼群里的长啸停止的时候,追逐正式展开。
宁非本以为地上两个鲜血淋漓的物体已经足以让它们心满意足,它们却全部尾随在宁非身后,显然是确信那两个都是它们必得的食物,而宁非则是会逃脱的食物。为了能够熬过冬日的严寒,狼群们会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进行大量的捕猎。两个城巡差骑来的马早已跑了,虽说宁非的这匹由于驮了人,速度不快,可是那匹被宁非射入腹中的马速度更不能快到哪里去。
它们大概是惯于吃人的。宁非曾听说马肉的味道犯马蚤,不如人肉的味道。据说新鲜人肉微酸中带有甜味,且又嫩又滑又可口,于是一些吃过人的野兽记准了这个口味,遇到时绝不放过。
宁非约略数了一下,尾随而来的一共有六匹狼。
风猎猎地吹过面颊,她紧紧抓住缰绳和马鬃,完全没有余裕抓紧披风,兜帽被吹落下来。
速度越来越快,树木横出的枝干贴头扫过,眼前的景物颠簸得厉害。宁非整个身体都帖服在马背上,没有足蹬,稍微动一下都很有可能被甩下马去。她回头看着,狼群越来越接近了,它们的速度本来就与马匹相去不远,现在红马身上负了人,优势顿时变成劣势。
天色早就大明,温暖的阳光从枯枝之间射入照得泥雪相间的土地一片金黄,宁非忽然看到远远的枝杈之间,有一个灰衣男子骑骡迎面而来。眼睛看得到,实际距离却有一里地左右,不得不说江凝菲的动态视力非常之好,立时认出正是昨夜在客栈弹三弦的丁孝。
迎面过去,肯定会殃及无辜。宁非连想都没想,用力拔拉缰绳,将马头牵引向另一个方向。狼群虽也看到了丁孝,但它们依然紧紧尾随着宁非一人一马。它们之所以配合默契,靠的就是狩猎自有章程,一旦攻击发动,除非彻底失败,否则轻易不会掉头去找其他猎物。
丁孝也是一大早就起床上路了,他的骡子看上去其貌不扬,速度还是不错的,所以落后于宁非就不是太远。他远远看到一匹马向自己奔来,一怔之下就引骡立定,后来看到马上之人拨马而去,身后还先后跟着几头狼,“啊”的一声,不知当做如何反应。
宁非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如果自己冲着那年轻人过去,说不定自己就得解脱了。此时暗叹,原来自己为了谋求生存,还真是能够不择手段啊。
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凄厉地长嘶了一声,用力地蹦了起来。宁非几乎要被这突然的变故甩下地去,回头一看,一匹狼咬在红马后臀上。它受此疼痛,四蹄落地时疯狂地跑了开去,比方才的速度更快。
但那狼仗着牙齿尖利,死死扣在马臀肉里,整条狼身都挂在马匹后方。
宁非和狼是如此接近,那双金灰色的眸子就在她身后,稍微回头就能见到。似乎还能感觉到它的喘息。这样下去不行,速度一定会被拖下来的。
尽管马背依然颠簸,在生死之间也无法可想,宁非从褡裢里抽出砍刀,双腿夹紧了马背,一只手将缰绳紧绕数圈,反身向那头狼用力挥击下去。
那头狼咬得太紧,想要松口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砍刀向自己头上砍下,喉咙里才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椎骨就被完全截断,狼血向后喷洒出去,淋湿了它的毛皮,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它直到死还死死咬住马后,宁非用刀柄才撬开了它的牙齿。
既然已经开了杀戒,宁非也不怕了,急速跳动的心奇迹般的平缓下来。她深深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在肺部徘徊,带走了恐惧,可是身体却在兴奋地颤抖着。
马臀上在流血,引得余下五匹狼凶性大发。
又一头从侧翼接近扑了上来。这下袭击正是针对红马的喉管,恰好在宁非的攻击距离之内,她手起刀落,在它鼻梁上开了个大口。如果仅仅是红马,这时候已经死定了,幸而它身上负着个持了利器的宁非,奔逃之间还能以攻为守。
眼看四头完好的狼还在紧追不舍,宁非将马缰套在自己腰上,总算腾出了一双手。肩上的长弓卸下,抽出一支羽箭搭了上去。
血液在身体里奔涌,江凝菲记忆中的种种都在翻腾,胸口里涨了一团吐之不出的郁浊之气。宁非拉开弓弦,将箭簇对准最近处的一头。撮在箭尾的三根指头松开,箭矢破风而去,那头狼眼窝里顿时多了一根长物,它惨嘶一声,被弓箭之力扎得栽头冲入地上雪里,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前头栽倒而后肢犹在奔行,顿时如同风车一般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几乎打在一个同伴身上。
余下三只丝毫不露怯意地继续接近。宁非抽了两支箭在手,并列搭在弓弦上。
它们越是见识到她弓箭厉害,仍不愿意放弃,将优先攻击的目标从马匹变成了宁非,一头最近的狼一跃而起,张口向宁非小腿咬去,要把她扯下马来。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宁非能够看见它满口泛黄的獠牙还带着血色,它喷出来的气息带着腥臭。她仗着自己腰身被缰绳缠住,用力抬起小腿,那头狼一口咬住她身上的披风,并不放弃地用力往下拉。
枣红马早已喘息不已,情势危急之极。
宁非将身体重量全部往另一边倾斜,反而将狼吊在马腹旁,略换了个姿势,早已满弓的箭簇对准它,不待它反应,双箭齐发,在至近距离中射入它两个眼孔。
盏茶时间说时迟那时快,宁非已经解决了四匹狼。这个战绩说出去,足以让任何一个猎人汗颜,但是宁非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一个怎样的奇迹。
在与自然的斗争中,从来都是胜者为王,不管你之前杀了几百几千头狼,只要被最后一头咬住了咽喉,你就是失败者。走到了这一步,宁非绝不想失败。
然而马速持续缓下,她不得不面对两头狼的左右夹击。是非成败在此一搏,面对左右同时扑上的野兽,她忽然扭身,将弓弦套上了一头狼的脖子,翻身跌下马去,恰好避过了另一边的袭击。枣红马身上轻了,顿时奋起力量,再度撒蹄而去。
宁非落马之前将那狼扯落下马,压倒在她身下,落地的瞬间,另一手的砍刀深深插入狼腹,没有多大的阻碍,从上至下一拉到底。那头狼在她身下扭动翻滚,可是被制住了要害,肚腹被剖,很快就没了力量。
宁非身上溅满狼血,头上脸上都是热乎乎的一片,迅速被寒风冻结。
她站起身来,面对最后的一头。
被枯燥生活所封闭的记忆被打开,那些鲜亮的无忧无虑的画面在眼前一晃而过。那是属于江凝菲的过去,每一日每一日,愉悦的充满对未来的期待,等待着成为徐灿新娘子的那一刻。
身体里的力量在消逝,但是宁非没有倒下去,她将砍刀握在手心,两眼直视面前那头孤狼。
没有什么好怕的。
宁非始终不能够理解那个魂魄归去的女孩,拥有那么鲜亮的过去,为何甘愿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禁锢在深府之中。思想的禁锢是那么牢不可破么爱情的束缚是那么不可打破吗
面对银林和高嬷嬷的挑衅,面对下人们的轻视,她什么也没有做,始终信任自己的男人会为他们的爱情解决一切障碍。是真的这样信任着徐灿吗已经达到了信仰的地步,不过是幼年时短短几年的相处,就让那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成为了无法推倒的支柱。
为了那样的支柱,将所有骄傲收起,成为凭依在男人臂弯里的依人小鸟。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江凝菲做错了,她要么就应该对徐灿完全妥协,不再妄想自己会成为他的唯一;要么就应该针锋相对地面对生活中的所有敌人,将她们一一解决在徐灿看不见的地方。然而不论哪一条,江凝菲都没有做到。徐父徐母的教育无疑太成功了,江凝菲就这样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已经变心的男人身上,遵守一个女人应该遵守的本分。
因为害怕被懊悔和悲哀吞噬,江凝菲甚至将那些追风逐月的过去都紧紧地压抑在记忆的最底层,忘记她本应该是个多么让徐父徐母骄傲的儿媳妇。
现在,这些过去被翻了出来。随着视线里血花四落,徐府里那些憋屈的日子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明朗的少年时期的画面。
眼前的那头狼慢慢地退后,终于没有进攻,转身退到一处山丘后,依旧紧张戒备地瞪视宁非。
宁非这时候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能与它战斗了,红马回到了她的身后,经过这一次与狼群的争斗,它将会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位新主人吧,不过这也不是宁非现在能够考虑的事情。
当危险不再是迫在眉睫的程度,身上的感觉终于回笼。
宁非身上染满了血,她敢肯定这些血并不全是狼群的,用砍刀戳死最后那一只狼的同时,因为是正面相遇,狼爪在她的肩膀和腿部重重地扣了下去,如果不是寒冬中衣物厚重,宁非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被扯下两块肉去。幸好如此,应该只是在身上留下几道爪印,饶是如此,血液仍然从衣物破口处渗出。
这并不是最危险的,宁非现在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上马。
红马的鼻息在她的颈后喷着,它用嘴扯了一下宁非的兜帽,似乎提醒她此地不宜久。宁非单手持着砍刀,盯视最后剩下的那头狼缓缓后退,视线不敢稍离地拾回了长弓。
她不能够出现疲态,至少不能让它察觉,任何时候在敌人面前露出弱点或颓势都是危险的,老虎不会攻击正面相对的人类,道理都是相通的。
她最后寻到了一处倒下的枯树,踩在上面才终于爬上马背。马臀上的血口还在流血,幸亏天气寒冷,血管收缩得很快,流血量并不十分多。枣红马等她坐稳,撒开蹄子一路小跑出去。
宁非回头看去,剩下的那头狼终于出来,走到一只同伴的身边,低头用鼻子碰触它,似乎想要将它叫醒。地上的那只没有反应,似乎已经被冻僵了。余生者站在旁边,忽然仰起头嚎叫起来。悠长的,悲哀的不论如何,它是不会过来追她了。
它们在荒原里有时挨饿有时挨冻,生命时刻都会被这个荒原收回。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生活,可是它们生活得自由自在,它们在雪地里相互取暖,它们忠诚于自己的伴侣。
宁非将砍刀收回马背上的褡裢,马越跑越快,逐渐远离方才血流成河的乱地。她想要回头再看那头余生的狼,可是已经被乱树枯枝所遮挡,只回荡着呜咽一般的叫声,在天空下反复不停。
不久之后,它会不会找到新的狼群,融入它们之中,还是永远这么孤独的生活下去宁非说不出来,一种不是懊悔或内疚就能表述清楚的情感在胸口里澎湃。在苍茫的大地之间,她和它都一样,无家可归,漂泊流浪。
但是这是获取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江凝菲选择了爱情,于是她被束缚了羽翼。宁非选择的是自由,不愿让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掌握自己的未来,所以她要独立面对所有的风险。
可是这样的代价值得,不是吗
身上开始觉得很冷很累,马背上的温热贴在面颊上,很是舒服。宁非双眼渐渐闭上,想着只睡一会儿,很快就能醒来。
她的身体渐渐倾斜,很快摔落在雪地里。身体很痛,宁非用力抬起头,只看到眼前一片朦胧,这会是真的连视物的力气也失去了。
怒发冲冠为逃妻
16
徐灿这天出府之后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骑马前往友人家的途中,总是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可是当他一回头,那些平头布衣老百姓立即作鸟兽散,或是仰头望天或是摇头晃脑,没个人给他正眼看。
他心中烦躁郁闷,叫来随身侍马去打听城中人究竟在议论什么。
二夫人离府第四天,府里都搜寻过四五遍了,任凭管事下人们掘地三尺,无论如何也挖不出那个人来。所谓家丑不外扬,徐灿不想惊动官府,只是这茫茫淮中京人口二十余万,要寻找一个有心躲避的妇人何其艰难。他看望友人的心情也淡了,而后掉拨马头匆匆回府。
刚一回到银杉园,就看到几个管事又在银杉园前徘徊,见到他回来,其中一个走上前说:“徐主,不好了,今日我去城中当铺质物周转,当铺柜房跟我说起一事”
徐灿看是库房管事,知他常常与当铺打交道,且今次的典当也是他授意的,站在银杉园门外不再往里进:“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速速说来”
“当铺柜房说咱府二夫人于前日拿了一袋细软物什到他柜上当了,有将军休书为凭”
徐灿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确定库房说的是哪家的二夫人。他疑惑着嘶的吸了口气,始终想不明白,不确信地问:“你说是谁府上的二夫人被休了”
“哎呀徐主就是咱府上的二夫人呀”
“混账张贵”徐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将库房管事当胸踹倒在地,众管家管事没人见到他如此愤怒的,简直是双目翻红目眦欲裂,赶忙跪倒在地连声替库房求情。
徐灿深深呼吸了几口,看看天色是日正当午,低头往翻倒在地的库房说:“你且起来,今次就饶了你,以后再不要胡言乱语。青天白日的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