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的阳光在砖石上缓慢移动,直至午后时分,凤羽才渐渐苏醒了过来。“凤羽!”叶姿喜忧参半地望着他,怕他再伤害自身,便急忙坐到了他身边。
他怔了许久,才用低微的声音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不愿告诉他自己一夜没好好休息,只是道:“半天吧。”
凤羽的神思有些恍惚,但还是望着她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放心不下你啊。”她抚摩着他的指掌,“你觉得我会扔下你不管吗?”
他的眼神沉寂,过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道:“叶姿……”
“嗯?”
“我的……我的父亲……死了。”他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叶姿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听他如此说出来,只觉心中压抑得难受。可她又不得不振作起jīng神,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了……”
“他是因为不愿让我自杀,才一头撞死在山石上的……”凤羽直直地看着她,双目幽深得像古井,不起波纹。
叶姿怔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但她很快便tiáo整了情绪,低声道:“凤羽,你父亲还是这么在意你,你要好好养伤,才不会让他失望……”
她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被凤羽听进去,他还是怔着出神,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呼尔淳他们呢?”
叶姿微微展开眉:“应该还活着。”她正待宽慰下去,忽听房门一响,回身间赵鸣已站在了门口。凤羽看到他之后,本来无神的眼中也有了些许意外之sè,叶姿起身向赵鸣道:“他正问及呼尔淳的事……”
“刚才传来讯息。”赵鸣观察着凤羽的神情,缓缓道,“因为姜伦与呼尔淳以及手下士兵不愿投降,耶律臻已将他们押往华盖峰方向。而且,如果三日内萧凤羽还不去找他的话,所有跟随过北胤王的人都将被以叛乱罪名而处死。”
凤羽的呼吸明显顿滞了一下,继而竟想撑坐起来,被叶姿一下子按住。
“冷静点,凤羽。”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
他攥着她的手,吃力道:“我不能让他们死。”
“那你也不能意气用事,你现在伤得那么重,难道还要赶去送死?”叶姿说着,回过头向赵鸣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耶律臻为什么要去华盖峰?”
“华盖峰是北辽的龙脉所在,历任帝王登基时都必须在那里祭祀天地,以得到天神庇佑。”赵鸣撩起长袍,坐在了窗下,似乎很闲适的样子。
叶姿一惊:“隆庆帝还在,他怎么就往华盖峰去了?”
“宫中自然是有信息传播出来。”赵鸣叹了一声,“但他也太过于着急了。”
凤羽因伤痛闭着眼睛,道:“叶姿,我要去华盖峰。”
“你疯了吗?”叶姿惊道,“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再说你就算去找到耶律臻,他就会放了呼尔淳等人吗?!”
“但我不能等着他杀掉那些人!”凤羽一说话,xiōng前伤口便一阵阵抽痛。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着道,“如果连这些最后的将士们都死了,那我独自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就情愿与他们一起被耶律臻杀了?”叶姿又急又恼,却听赵鸣平静道:“华盖峰,你们是必然要去的。”
“为什么?!”叶姿惊愕回头,此时房门外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冷静镇定:“因为那里就是我们可能寻到回去路径的地方。”
叶姿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也就是说,我们要想离开北辽,就必须要去华盖峰……但耶律臻如果也在那天得到隆庆帝驾崩的确切消息,就也会登上山顶履行祭天仪式?到时候他已经成了新皇,一声令下就能把我与凤羽擒拿下来,我们又怎么寻找回去的路径?”
赵鸣笑了笑:“你想得不少,不过有些事不需要太过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叶姿顿了顿,望着他道,“为什么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鸣交叉着双手,淡然道:“有些事不方便说,如果希望呼尔淳他们不被耶律臻杀掉,你还是应该去一次华盖峰。”
叶姿觉得赵鸣与967之间肯定私下有过交流,因为两个人都没有流露出焦急紧张的神sè,相反镇定自若,好像此后的一切发展都已在他们心中一般。
可是无论她怎么问,两人都没有透露一点讯息。
他们离开房间后,叶姿还是郁结。这天入夜以后,她不放心凤羽独自睡在房中,便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了下去,随后吹灭了蜡烛。
“凤羽,晚上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她在黑暗中,悄悄摸着他的手背道。
他没有做声,叶姿知道他醒着,但不想说话。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便侧转了身子,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他的lún廓。他的侧影就如同当日她在房中画的那样,棱角分明,是她心底难以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