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微明的时候,叶姿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披着斗篷来到凤羽的座位前。他原是静静睡着,可忽而察觉了什么似的,慢慢睁开眼,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她。
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微芒,淡淡的银sè覆在她肩背,使她的红衣更加夺目艳丽。
他清冽的眼里缓缓浮起柔和,像春日池塘,有了点点星光。
叶姿将手伸进他身上盖着的斗篷下,摸摸他的腿脚。“现在疼吗?”
“不疼了。”他似是有些赧然,长长的睫毛低垂。
她又看看他,发现他也抬目望向她,眼神有些讶异。“怎么?”叶姿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的嘴chún……有些肿……”
她这才反应过来,果然觉得自己的chún有些发胀,不由自主便瞥了他一眼,哼道:“是你咬的。”
昨夜里,他面对第一次接吻,确实像是孤注一掷,带着小兽的凶猛。但现在看到她这样说,却又略显局促。
“我不知道会这样……”他撑坐了起来,望着她道,“疼吗?”
叶姿莞尔:“不会。”说着,便坐在他身前,俯身打开包裹取出那柄桃木月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他倚坐在一边,看她的长发盘结,梳着有些艰难,便主动道:“我帮你梳。”
她回头看看他,将梳子递过去。
他便拢着如瀑的长发,慢慢梳了下去。叶姿倚靠在他怀中,温顺得好似小羊,忽觉肩后一沉,凤羽已将她抱住。他将下颔抵在叶姿头顶,轻轻地呼吸着,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她也安安静静地留在他怀里,看着窗纸渐渐转白。
叶姿推开车门时,漫山遍野已尽是雪白,亮得人睁不开眼。呼尔淳正带着士兵快步而来,见了叶姿,忙道:“郡主,那石屋里有人回来了!”
“是吗?!”叶姿欣喜起来,“那赶紧过去。”
“只怕他听到动静又跑了,所以我让一个士兵在那边守着。”呼尔淳一边说着,一边探身入车,将凤羽背了出来。
凤羽道:“等会儿你不要qiáng人所难。”
呼尔淳点头道:“明白。这种隐士大概都是性格古怪之人。”说罢,跃下车厢,阔步朝前走去。叶姿怕人多了反而嘈杂,便叫余下的士兵远远跟随,自己则紧随其后。这山路本就崎岖,加之昨夜落了雪,虽说并不算大,但也使道路更加难行。呼尔淳背着凤羽急速赶路,待得气喘吁吁地奔到那斜坡下,留下的士兵正飞奔而来。
“世子,那老头看到我,又逃进树林了!”
呼尔淳大怒:“叫你守着,难道是个摆设?!”
“小人求他不要离开,但他硬是不听……”
“真是没用!”呼尔淳急追进入坡前树林,但见雪地间枯木林立,远处正有一个灰白人影疾步离去。呼尔淳大喊道:“先生请留步!我们只是求医来的,并没有恶意!”
可他不喊还罢,一声出去,那人更加速了脚步,几乎是疾奔而去。
叶姿急得向前紧追不舍,喊道:“周野老,是宁白鸥叫我们来找你的!”
那人原已经逃到林子深处,听到她的喊声忽而脚步一顿。叶姿见状,又奔上几步:“不信的话这里有书信为证明!”
老人缓缓转过身子,两颊消瘦得可怕,站在这幽林中更是如同孤魂一般。他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盯着叶姿,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是宁白鸥叫我们来找您。”叶姿见他神sè凝重,也不敢造次。
岂料老人竟竖起浓眉,厉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老夫早已与新宋毫无关联,他叫你们来想要做什么?!”
叶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正待解释,凤羽已道:“周老先生请勿动怒,我们与宁公子只是在路上巧遇,原先并不相识,是他得知在下要寻求良医治疗腿疾,便好心告知在下您的居处。”
周野老打量了他一下,脸上犹带嘲讽之意:“胡言乱语,你怎会在路上巧遇到他?难道是他想要叫老夫出山,就派你们来演戏?”
“口说无凭,老人家若是不信,这里有他画的地形图。”凤羽从袖中取出信笺,交予了叶姿。叶姿拿着信笺缓缓走上前,在距离老人一丈左右的地方将之放在了雪地间。周野老始终盯着她,待叶姿退到原位后,才慢慢上前,俯身捡起了信笺。
那信笺上其实也只有几笔山形,与那简单至极的六个字,但他却捧着薄薄的信笺细细端详,神sè极为严谨。
过了许久,他才抬头,用一双细小的眼睛盯着叶姿与凤羽,道:“你们在哪里遇到了他?”
“就是附近。”叶姿下意识回道,岂料周野老一听此言,顿时急道,“他现在可也跟了来?!”
叶姿忙道:“没有没有,想来是已经回到新宋。”
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兀自看着信笺出神。呼尔淳按捺不住,粗声道:“老人家,我们在这守了一夜,既然你也辨出那信笺没有作假,总不会再逃走了吧?”
周野老朝他翻了翻白眼,将信笺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袖子,负着双手往回踱,也不回答他的问话。
呼尔淳还待追问,凤羽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跟着便是。”
他们就这样跟在周野老身后回到斜坡下,老人抓着坡上树干吃力地爬上去,打开门锁,也不管他们是否跟上,顾自进了屋子。
呼尔淳背着凤羽爬上斜坡,一进屋子,见周野老已端坐于堂中,便让凤羽坐在了一侧木椅上,自己退后几步,守在门边。周野老看了看凤羽,皱眉道:“你这腿是天生残疾?”
“不是。”凤羽答道,“十年前摔断了腿骨,伤得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