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尔淳道:“世子听说郡主负气而走,便赶紧叫我娘将我喊来,一路护送着他追出了城。”
叶姿一愣,还没弄清他的意思,凤羽已瞥了她一眼:“上车吧。”
“你……”她摸不透他的用意,但一想到之前听到的奇异声响,立即攀着车辕,一头钻进了马车。
“负气出走?你跟别人说了什么?”她关上车门问道。
凤羽正sè道:“不然怎么说,说你怕被识破真相,于是连夜逃窜?”
“你……先不说这些,此地危险,快走!”叶姿不及跟他解释,肃然道。
他微微一怔,随之吩咐呼尔淳驾车前行,很快远离了这片yīn暗树林。
马车疾驰的过程中,叶姿仍警觉地贴近窗子,凤羽才想发问,她已绷紧了身子,神sè紧张。纵使车lún滚滚,但远处还会时不时地传来那种细弱的声音。
“听到了吗?”叶姿的声音有些发虚。
凤羽皱着双眉细细聆听了片刻,才道:“这是什么声音?”
“感觉是仪器……”叶姿焦虑道,“事情不妙。应该是有人追来了。”
他愕然:“追来?什么人?”
“也许还是上次的那个人。除了他别人不会有这种东西……”叶姿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外面的风声渐渐减弱,而先前捕捉不到的声音竟好似越来越近。
叶姿一把抓住他的手:“叫呼尔淳再快一些!”
“别慌。”凤羽一边说着,一边临窗吩咐。呼尔淳问道:“世子,怎么周围有奇怪的声音?我们现在是否回城?”
“不用去管那声音。”凤羽沉声道:“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暂时停留?”
呼尔淳想了想,道:“不远处有别苑,是王爷狩猎时休息的地方。”
“就去那里。”凤羽说罢,关闭了窗子。马车颠簸,他正襟危坐,看着叶姿道:“如果还是上次那人,他怎么会始终知道你的下落?难道他会追踪之法?”
叶姿一怔,忽而一解衣襟,迅速将左臂露了出来。“干什么?”凤羽惊道。
她没有回答,摸到手臂上的那粒异物,忽而抽出明晃晃的碧焰宝刀,咬着牙往那鼓起处狠狠划去。一阵剧痛,鲜血流注,她又顺手拔下发簪,忍痛往伤处一探,果然在肌肤下藏有一颗绿豆大小的圆珠。
“怎么回事?”凤羽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可能就是这个……”叶姿颤着声音,“帮我把那个珠子一样的东西挑出来。”
凤羽迟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发簪,紧紧按住她的手臂,一狠心,将那个异物挑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叶姿险些叫出声来,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饶是如此,她还是qiáng撑着睁开眼睛,道:“把那个东西毁掉。”
“稍等。”凤羽说罢,侧身打开身边的包裹,取出一件干净白衫,以刀锋一划,割下布缕替她包起了伤口。鲜血渗透了白布,叶姿呼吸急促。
凤羽见她额上都是冷汗,便抬手抹了去。“就是这个东西能让他找到你?是谁埋进了你的臂膀?”
叶姿吃力道:“我之前曾经被他们抓起来关押,在那个时候注入了我手臂,但我一直没意识到是这个作用……”
空旷的荒野中,那嘀嘀嘀的声音开始来回震荡,几乎就在耳边了。他略一沉吟,用白布将那个东西包了起来。
叶姿急道:“快点弄碎,这样一来,他就探寻不到我的下落了!”
“那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就算珠子毁掉,他难道看不见这辆马车?”凤羽说着,将那物塞进了袖中。
叶姿惊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皱眉:“等会儿再处置。”这时马车忽而转弯,疾行一段之后便放慢了速度,叶姿倚在角落听得马鸣连连,似乎已到了某处。不多时,车门一开,呼尔淳探身道:“世子,已到别苑门前了。”
这别苑并不奢华,本是简单农园,专为北胤王狩猎休息而准备,近几年他南征北战甚少回京,原先在此的仆人们大多回了王府,只留下一个老者还在这守着。这老人听得外面动静开门一看,见呼尔淳驾车而来,不禁诧异道:“呼将军您怎么来了?”
呼尔淳还未回答,凤羽已在车中道:“不要下车,直接驶进去。”
呼尔淳虽感不解,还是按照吩咐赶着马车径直入了大门。待马车停下,老仆人关了大门,凤羽才道:“呼尔淳,你扶郡主下去,先找个房间休息。”
呼尔淳应了一声,打开车门,见叶姿脸sè苍白,不禁一惊:“郡主怎么了?”
“她刚才摔伤了手臂,禁不起颠簸,因此我叫你驶到此地。”凤羽望了望叶姿,看她还倚着没动,便伸出手来。叶姿迟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摇摇晃晃钻出了车厢。才一落地,呼尔淳便谨慎地扶着她,将她送入了屋中休息。
叶姿临进屋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凤羽还坐在车里,并没有想要下来的意思。才想开口询问,呼尔淳已经从外面关上了房门。她吃力地走了几步,坐在桌边,听得外面似有低声交谈。须臾之后,又是车lún滚滚,有人驾着马车从屋前迅速离去。那声音渐行渐远,像是径直穿过了院子往后方疾行。
叶姿等了片刻也不见凤羽进来,不禁站起身来,才要开门去看,只听门外传来呼尔淳的声音。“郡主,属下就在门外,您要是有何需要就喊我。”
叶姿一惊,捂着伤处奔上前,开门一看,果然是他站在檐下。而院中早已空空荡荡,不见凤羽身影。
“凤羽呢?!”她急得喊了起来。
呼尔淳却平静道:“世子说郡主伤得不轻,他怕您痛得厉害,便先回城替您取药。”
叶姿一听此话,再想到之前凤羽将那个跟踪器放在了袖中,便一阵心悸:“你怎么能让他独自走了?!”
“属下本是想自己回城一趟的,但世子说属下不懂该拿什么药,执意要自己回去。”呼尔淳愕然道,“他也不是独自出去,是看门人替他持鞭驾车……”
“你……”叶姿又气又急,却无法跟他解释太多,不顾呼尔淳的阻拦,跌跌撞撞出了屋子。环顾四周,见通往后园的路上有车辙痕迹,便qiáng行追了过去。
呼尔淳不解其意,只能紧随其后。叶姿咬牙追到后园开门一看,四周已是夜sè沉沉,远山如影,寒星寥落,哪里还有马车踪影?
“会害死他的!”叶姿气极,眼眶不禁发了红,握着佩刀就往外奔去。
深蓝的夜幕下,旷野之风yīn冷盘旋,从别苑出来后,叶姿已经走了许久,双腿发软,却还寻不到凤羽的踪迹。
呼尔淳一边替她开路,一边劝解道:“郡主还是先回去,世子走时千叮万嘱,叫属下看着郡主不能让您出来。”
他在那苦口婆心,叶姿却满心焦虑。她岂非不知凤羽的用意?他是想以自身引开追踪者,故此特意让马车驶进别苑,又袖藏着那个“珠子”悄然离开。但正因如此,只要一想到当初在戈壁废墟,967近乎疯狂地打着凤羽的场景,她就更没法留在别苑。
——即便她知道这样做可能前功尽弃,也不能白白地看着凤羽以身犯险,只为化解她的危难。
前方有土丘隆起,叶姿实在是走得艰难,便倚靠在斜坡上略微喘息。伴随着凄紧风声,荒野中有虫鸟偶尔还会发出诡异的声音,但之前那种追踪器的声响倒是彻底消失了。
呼尔淳手提灯笼往前寻了几步,忽而低声道:“郡主,你听!”
叶姿一惊,凝神听去,远处似有车lún碾过碎石,只是夜幕暗沉,荒野空旷,一时间无法辨清到底是否是那辆马车回转。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起了jīng神,紧握着佩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呼尔淳本是提着灯笼的,叶姿忽而想到了什么,迅疾回头道:“把灯笼灭了。”
“可是世子看到光亮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呼尔淳不明白她为何变得那么紧张,叶姿一急之下抓过灯笼,一下子将之吹灭。黑暗中,她扶着土丘一步步朝前,心中忑忑不安。此时那车lún之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从土丘前方疾速驶过。叶姿躲在暗处才想张望,却见那马车窗户处亮起一点微光,继而有人说了句什么,本来径直往前而去的马车忽而转弯,朝着这边行来。
赶车的人似乎也在寻望什么,只是马车还未到近前,车中的人已经打开窗子,朝着她道:“快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