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嬗下楼时,贺雪生正在陪沈晏白吃晚饭,看见云嬗匆匆从楼上下来,瞧着脸sè不太好。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哥哥大发雷霆。
刚从保镖队长才被叫上楼去,云嬗贴身保护她。也少不了被哥哥责备。
这样想着,她本来胃口就差,为了陪沈晏白,才勉qiáng吃了一点,这下是一点都吃不进去。她搁下筷子,叫沈晏白好好吃饭,她则起身,穿过客厅,向一侧的佣人房走去。
她来到云嬗房前,抬手敲了一下,然后推开门走进去。云嬗正站在窗前发呆,时节已经入冬,入夜后。外面就起了雾,路灯传来朦胧的光线,映衬得她的神情有些飘渺。
贺雪生在她身后站定,看她双手抄在黑sè紧身裤的口袋里,小脸微微绷着,她道:“云嬗,我哥是不是发脾气了?”
云嬗后背微僵,她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贺雪生,贺雪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刚要说话,云嬗已经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浓如泼墨的夜sè。“雪生小姐。你知道我们这行最忌讳什么吗?”
“嗯?”
“最忌讳当事人不坦诚。”云嬗说完,再度看向她,“上次,你在禁止停车区停车,下车冲向天桥,那时候就有所异常了,你为什么不和我沟通?我以为这两年来,我除了是保护你的保镖,我们也还算得上可以说话的朋友。”
云嬗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她只是担心,担心她保护的人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那样的话,她没脸再见贺东辰。
“云嬗,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并非有意隐瞒。”贺雪生叹息。
“大少爷很紧张你,你对他对这个家都很重要,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请你告诉大少爷,至少很多复杂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贺雪生咬了咬chún,她听懂了云嬗的意思,她神情黯淡下来,“有些事情如果连你都没法说,又怎么可能告诉哥哥?”
云嬗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形容不出来那道背影里都蕴藏了些什么,她闭上眼睛,无力的垮下肩来。贺雪生不愿意合作,那么情况势必会复杂许多,她失踪那两年发生的事都成了谜,他们甚至不知道谁是敌人。
贺雪生回到餐厅,沈晏白已经吃得饱了,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靠在椅子上,说不出来的滑稽。看见贺雪生回来,他立即从椅子上滑下来,拽着贺雪生的衣角不放,生怕她再抛下他。
“吃饱了吗?”贺雪生拿纸巾擦了擦他油油的小嘴,他害羞的垂下头去,应了一声。
云姨过来告诉她,已经收拾好客房了,如果沈晏白困了,可以带他上去休息了。贺雪生谢过云姨,领着沈晏白上楼。
上了楼,沈晏白紧紧拽着贺雪生的衣角,不愿意去客房睡,“花生,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一个人睡我害怕。”
贺雪生垂眸看着他那张青交加的小脸,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她点了点头,“可以啊,但是你要先去洗澡。”亚大有巴。
“耶!”沈晏白兴奋的跳起来,嘴巴张得太大,反而扯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贺雪生笑盈盈地看着他,带他去了她的房间。
沈晏白走进去,就被满眼的粉sè迷住了,他睁大眼睛,惊叹连连,“哇,好像公主的房间,我好喜欢哦。”沈晏白说着,踢了鞋子,就在粉sè沙发上滚来滚去,不时抱起粉sè的抱枕玩得不亦乐乎。
别看他是个男孩子,其实他内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傲娇的小公主。
贺雪生靠在沙发上,看他在沙发上乱滚,也没有制止他。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个扎着小辫子,长得萌萌的小女孩,也这样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卧室门被敲响,贺雪生抬头望过去,就见贺东辰手里拿着一套睡衣进来。沈晏白见有人来,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小脸严肃地望着贺东辰,心里谨记,要在花生的家人面前表现得稳重一点,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
贺东辰瞧了一眼小不点,将睡衣递给贺雪生,贺雪生接过去,才发现睡衣是纯棉的,看上去有些年代了,“这是你小时候穿的?”
贺雪生看见中间还是对襟盘扣的,但是睡衣的样式不过时,看起来也很新,不像穿过的。
贺东辰摇了摇头,“没有穿过,一直放在柜子里压箱底,看他没有带衣服过来,拿来给他穿。”
“哦。”贺雪生点了点头,想起刚才云嬗的事,她说:“哥哥,不要怪云嬗,今天的事是我太任性了,这两年她在我身边,付出了许多,为了保护我,连男朋友都没时间去交。昨晚云姨还在和我说,有没有认识的青年才俊,给云嬗介绍一个,转眼她就三十了,担心她留成老姑子了。”
贺东辰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眉心蹙了一下,说:“三十很老吗?现在三十岁未婚的大龄女青年多不胜数,别人都不着急,就她急?”
贺雪生听出他的语气有点冲,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道是因为下午的事,他还余怒未消,她皱眉,“你都知道三十岁是大龄女青年了,云姨就这么个宝贝女儿能不着急吗?”
贺东辰今天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听到云姨着急把云嬗嫁出去,语气就更不好了,他说:“她不是还有两年才满三十,就这么缺男人?三十岁,三十岁我就让她嫁出去,行不?”
贺雪生瞪着转身走出卧室的男人,哥哥说话怎么这么刻薄,什么叫就这么缺男人?这又不是云嬗的意思,是云姨的意思好不好?
她回头,就见沈晏白趴在粉sè沙发上,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问她:“花生,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
“可是哥哥看起来好生气。”
贺雪生想了想,还是没想通贺东辰在发什么脾气,她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清洗了浴缸,往浴缸里放热水,然后出去叫沈晏白洗澡。
沈晏白蹦蹦跳跳进了浴室,等贺雪生进去时,他的衣服扔了一地,他则躺在浴缸里享受泡泡浴,一边泡澡一边说:“花生,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好香啊。”
“薰衣草。”贺雪生弯腰捡起衣服,然后走到洗手池边,放手洗衣服。
沈晏白趴在浴缸边缘,看她将内裤捡出来单独洗,他心里冒起幸福的泡泡,他一定不能辜负给他洗内裤的女人。
贺东辰站在走廊里,想起贺雪生刚才说的话,他眉峰紧蹙,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转身下楼,往一楼佣人房走去。
云嬗一直生活在贺宅,她上初中后,就与云姨分开住了。贺东辰站在她的房门外边,原本想敲门的,手举起来又觉得多此一举。
大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扭就推开,云嬗正在换衣服,冷不防听到开门声,她吃惊的同时,已经迅速捉过衣服挡在xiōng前,黑脸瞪着走进来的英俊男人,“大少爷,进门前难道不会敲门吗?”
贺东辰一手握住门把,黑眸睨向站在身边的女人,柔和缱绻的灯光下,她双手抓住衣服挡在xiōng前,露出jīng致的锁骨与纤细的双臂。黑sè的衣料,雪sè的肌肤,黑与白极端的映衬下,透着说不出的性感。
他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下楼来是要干什么的,他上前一步,云嬗吓得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抵着床沿,退无可退。
她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警惕地瞪着他,“大少爷,你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喊人了?”
贺东辰停下脚步,瞧她一脸防备,他晒笑一声,倒是没有再往前走。他的目光充满侵略性的从她的.裸.肩缓缓向下移,然后定在一个点上,忽然道:“还疼吗?”
云嬗腿心一软,差点跌坐在床上,俏脸一点点红了,像熟透了的西红柿,脸颊滚烫,她恼羞成怒道:“出去!”
他是故意来这里羞辱她的吧?
贺东辰瞧她反应激烈,心里盘踞着的那股怒气竟渐渐消下去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云嬗跌坐在床上,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她没有贺东辰那样心宽,能做到公私分明,刚才在楼上才吼了她,下楼来就能假模假样的问她疼不疼?
疼他妹,他根本就没进得去好不好?
……
沈存希刻意在公司待到十点半才不紧不慢的往家赶,他放了兰姨三天假,理由是他这几天休息,在家带带沈晏白,联络联络父子感情。
兰姨终于盼到沈存希转了性,要给沈晏白点父爱,她怎么好杵在家里耽误他们父子俩培养感情?于是乐颠颠的收拾了东西,回家去了。
他开车回去时,心里还在想,终于把依诺拐回家了,接下来没人打扰,他们才能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他到依苑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车子驶入依苑,依苑里除了路灯,别墅里黑洞洞的,他皱眉,也许他们已经睡下了,这样正好,他偷偷摸进去,还能陪她一起睡觉。
此刻沈存希心里满是猥琐的心思,他下了车,穿过花园,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按了密码锁进门,玄关处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换了鞋子,发现玄关处并没有女鞋。
他没有多想,一边脱下大衣,一边上楼。
一路上去,灯光亮起,他来到沈晏白房间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推开门,路灯透过浓雾照射进来,卧室里的小床上十分整齐,他抬手按开灯掣,屋中大亮,他看清床上确实没有人。
心情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他转身,从二楼到三楼,每间客房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沈晏白与贺雪生的身影,他剑眉蹙起,心情烦躁到极点。
他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几点,拨通沈晏白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他已经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满怀期待的回来,结果希望落了空。
他挂断,再打过去。
贺雪生给沈晏白讲了故事,小家伙实在累极,倒在床上酣然大睡。她起身去浴室洗澡,冲了一半,听到手机响,她拿浴巾裹住身体,匆匆走出来,在床头上看见了沈晏白的电话手表,手表上存的名字是希哥。
她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沈晏白,犹豫了一下接通,“你好,这是沈晏白的电话,你哪位?”
“依诺?”沈存希一愣,沈晏白的电话依诺接的,那就代表他们现在在一起。这个不靠谱的臭小子,不是让他把人带回家里吗?
“沈总,小白在我家睡着了,明天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贺雪生以为沈存希是来查岗的,连忙道。
沈存希还要说什么,那端已经挂了电话,他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手机足足有三分钟,到底还残存着几分理智,没有将电话再打过去质问,以免打草惊蛇。
他将手机搁回西服口袋里,手指硌到一个硬壳的东西,他掏出来,抽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吐出长长的烟圈,凤眸中有着说不出的黯然。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角,他身影透着几分萧瑟与苍凉。如此费尽心机要霸占一个女人,偏偏就是得不到。
……
翌日,沈晏白醒得早,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宫廷风格的床罩,顿时幸福得直冒泡。他转头,就看到睡在他旁边的贺雪生,睡颜恬静,就像童话书里说的睡美人。
他盯着她粉嫩的chún瓣,想着如果他亲她一下,她会不会像童话书里的睡美人一样睁开眼睛来。不过他到底胆小,没敢真的付诸行动。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躺不住了,索性坐起来下床。屋子里是恒温25度,搁在角落里的加湿器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白烟,他站在窗前,玻璃窗上凝结着露珠,窗前的出风口上,他的蓝底奥特曼内裤正迎风招展,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一会儿又趴在床边,看着睡得正沉的贺雪生,小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会信,他揉着饿扁的肚子,转身往门边走去,拉开门,就看到花生的哥哥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他立即跑出去,热情的喊道:“哥哥,早啊,你下楼去吃早餐吗?我和你一起去。”
贺东辰看着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再瞥了一眼贺雪生的卧室,“雪生还在睡?”
“对啊,我等了好久,她都没醒。”沈晏白顶着乱糟糟的jī窝头,在贺东辰眼前一晃一晃的,30岁以前,贺东辰没有想过自己将来有孩子会是怎样的,30岁以后,他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总会特别多留意一下。
不是有多喜欢,大概就是到了那个年纪,自然而然就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对沈晏白,他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听他说贺雪生还没醒,他就带他下楼去吃早餐。他心里是挺诧异的,雪生很少睡懒觉,不是不想睡,而是经常被噩梦惊醒。
昨晚这孩子跟她一起睡,他还担心他会吵到她,这样看来,貌似睡得很好。
沈晏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云姨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沈晏白坐在贺东辰旁边,看见盘子里的jī蛋,他拿了一颗jī蛋放在贺东辰面前。
贺东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jī蛋剥起来,剥完壳,他把jī蛋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小家伙拿起来就啃。贺峰下楼来,正好看到餐厅里这样和谐的一幕。
他退休在家,早就盼望含饴弄孙的一天,结果谁也不肯结婚生个孩子给他玩。看到沈晏白,他感到非常稀奇,走进餐厅,他在主位上坐下。
沈晏白乖巧的喊了声“爷爷”,不敢抽科打诨的学着贺雪生那样叫爸爸。贺峰眉开眼笑,盛了一碗虾仁粥放在他面前,“你叫小白是吧,多吃点。”
“谢谢爷爷。”沈晏白嘴甜,哄得贺峰开心得不得了。
贺峰给自己盛了碗粥,目光睨着儿子,旧话重提,“东辰,你登记好几年了,什么时候把人领回家里来?别的我都不说,给我整个孙子出来就行。”
贺东辰搁下筷子,“爸,孙子是想整就整得出来的吗?”
“你不行还是她不行?”贺峰不悦道。
贺东辰差点吐血,“爸,这事您老人家就别cào心了,该有孙子的时候,自然就有了,您要实在寂寞,我去领养一个回来让您玩。”
“混账东西,一和你提这茬,你就给我添堵,你结婚几年了,不要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贺峰昨晚见到沈晏白后,想孙子的心啊痒得不行,想了一晚上,决定给贺东辰施压,结果他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贺东辰抽了纸巾擦了擦嘴,说:“我吃饱了,您慢用,我先去上班了。”
贺峰瞪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中气十足道:“赶紧给我整个孙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