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什么高切糕”
宋志高拖拉着一双破布鞋,后跟儿都踩扁了,傻傻笑起来。
“对,我人高志不高,就是志在吃切糕。切糕,唔,不错呀。”
马上馋了。卖切糕的都推一部切糕车子,案子四周镶着铜板,擦得光光,可以照得见人。案子中央就是一大块切糕,用黄米面做的,下面是一层黄豌豆,上面放小枣、青丝、桂花和各式各样的小甜点。然后用大锅来蒸,蒸好后扣在案子上,用刀一块一块地切下来,蘸白糖,用竹签挑着吃,又粘又软又甜
“嗳,切糕没有,倒有这。”忙把两串冰糖葫芦出示。
“一串红果,一串海棠。你你要什么”
正说着,忽念本来是拿来给怀玉的,一见了小姑娘,就忘了兄弟手僵在二人中央。
志高惟有把红果的递给丹丹,把海棠的又往怀玉手里送,自己倒似无所谓地怅怅落空。
怀玉道:“多少钱”
志高不可一世:“不要钱,捡来的。
“捡偷你别又让人家逮住,打你个狗吃屎。我不要。”
当着小姑娘,怎么抹下脸来志高打个哈哈:“怎么就连拉青屎的事儿都抖出来啦。吓,你要不要不要还我。”
怀玉抢先咬一口,粘的糖又香又脆,个儿大,一口吃不掉,肉软味酸。冰糖碎裂了,海棠上留下横横竖竖正正斜斜的纹。怀玉又把那串冰糖葫芦送到志高嘴边:“吃吃吃”
“喂,吃呀。”志高记得还不知道丹丹是谁,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牡丹。”
“什么牡丹”
“什么什么牡丹”
“是红牡丹、绿牡丹还是白牡丹、黑牡丹”
“不告诉你。”丹丹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摆弄着长辫子,等他再问。
“说吧。”
“不告诉你。”丹丹存心捉弄这小猴儿。虽然口中吃着的是人家的东西,不过她爱理不理,眼珠故意骨溜转,想:再问,也不说。
“说吧。”怀玉一直没开腔,他也一直都没跟她来过三言两语呢。这一问,丹丹竟不再扭捏了,马上回话。
“我不知道。我没爹没娘。不过叔叔姓黄,哥哥姓黄,我没姓。他们管我叫丹丹。”
怀玉点点头:“我姓唐。”
“他早说过啦。”丹丹用辫梢指点着志高。
“嗳,你辫子怎么这样长”志高问。
“不告诉你。”
“咱关个东儿吧怀玉。嗳,一定是她皮,她叔叔揪辫子打她屁股,越揪越长。我说的必赢。”
丹丹生气了,脸蛋涨红,凶巴巴地瞪着志高,说不出话来,什么打屁股
志高发觉丹丹左下眼睑睫毛间有个小小的痣。
“嗳”志高留神一看,“你还有一个小黑点,我帮你吹掉它”
还没撮嘴吹,怀玉旁观者清,朗朗便道:“是个痣。”
“眼睑上有个痣真邪门。丹丹,你眼泪是不是黑色的”
“哼。”
“我也有个痣,是在胳肢窝里的,谁都没见过,就比你大。你的才那么一点,一眨眼,滴答就掉下地来。”志高说着,趁势做个险险捡着了痣的姿态,还用兰花手给拈起,硬塞回丹丹眼眶中去。丹丹咭咭地笑,避开。
“才不,我是人小志大。”
“我是志高,你志大,您老我给您请安”话完了,便动手扯她辫子。
志高向来活泼,又爱耍嘴皮子,怀玉由他演独脚戏。只一见他又动手了,便护住小姑娘。怀玉话不多,一开口,志高往往便听。他一句,抵得过他一百七十句。
“切糕,”怀玉学着丹丹唤他,“切糕,你别尽欺负人家。”
“别动我头发。”丹丹宝贝她的长辫子,马上盘起,缠在颈项,一圈两圈。乖乖,可真长,怀玉也很奇怪。
丹丹绕到树后,骂志高:“臭切糕,你一身腌剌巴的,我不跟你亲。”
“你跟怀玉亲,你跟他”志高嬉皮笑脸道。
怀玉不会逗,一跟他闹着玩儿,就急得不得了。先从腮帮子红起来,漫上耳朵去,最后情非得已,难以自控,一张脸红上了,久久不退。
怀玉抡拳飞腿,要教训志高。二人一追一逃,打将起来。既掩饰了这一个的心事,也掩饰了那一个的心事。
少年心事。当他十二岁时,当他也是十二岁时。
丹丹嘻嘻地拍掌,抱着黑猫,逗它:“我只跟你亲。”说着,把冰糖葫芦在它嘴边来回纠缠。
怀玉待脸色还原,才好收了手脚,止住丹丹:“这猫不吃甜的。”
“这是谁的猫”
“还有谁的”志高拍拍身上灰尘,“王老公的。”
“王老公”
“唔,这王老公,我一见他跟他那堆命根子,就肝儿颤。”志高撇撇嘴,“他老像奶孩子似的,摸着猫,咪噢咪噢,嘿,娘娘腔”
“还他猫去吧。”怀玉道。
志高用眼角扫他一下:“还什么猫你不练字了你爹让你练字,你倒躲起来练功,现在又不练功了,练还猫给王老公。”
“爹老早走了。”怀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