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国牵着魏囡的手,任由奶奶叫骂也不出门。然后他抬头看向魏北,说:“我是来找我儿子要钱的。”
魏北至今讲不明那天的心情,门前偌大庭院,野草杂乱、树木枯败。可那天阳光好得不行,天高远又通透。
他自嘲地笑几声,盯着魏囡,已懒得去拆穿对方的阴谋。他不知道魏囡是否晓得魏忠国的“用心”,也不想知道。
有时候情感是很虚假的。像果子外面罩着一层玻璃糖花儿,压根不用咀嚼,一舔就化。
“没有钱。我也没有爸爸。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走我告你私闯民宅。”
魏北挡在奶奶之前,他始终认为自己长大了。不再事事需要奶奶出头,他可以去保护。
魏忠国说:“知道你有钱,我这几天都打听好了。你现在是明星明星哪有不赚钱的”
魏北:“您怕是来搞笑的,就算我有钱,又凭什么给你”
“凭我是你爸”
这话掷地有声且大言不惭。
魏北的语言系统甚至有一瞬失灵。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魏忠国,饶是在看怪物。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说是我爸。
魏忠国嘴脸尖刻,似毒蛇盯上猎物。
“你要不给我钱,我就告诉媒体你有一个怎样的家庭,你妈是个鸡你爸是个赌徒酒鬼我有得是方法搞臭你的名声,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那些催债人晓得我还活着,晓得你是我儿子,绝对回来要钱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父债子偿”
“你去啊”
魏北忽地就爆发了。他伸着脖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泼妇那种打小他便看不上,一辈子也不想成为的人。
“你他妈有本事就让全天下知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以为我会在意那点名声狗屁你他妈今天敢把哪件事说出去,老子就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个连老婆都强......”
魏北又忽地收住了。
他看见躲在魏忠国身后的魏囡。硬生生将“qiáng_jiān犯”三个字吞咽下去。
她不该知道的。
她还小,不该知道太多。
魏忠国脸色几变,他没想到魏北会知道以前那些畜生不如的事。他似很怕魏北在魏囡面前继续抖露,于是气焰小了许多。
魏北抿唇,最终摆手:“我不会给您钱的,没钱。你们赶紧走。”
怎么可能从他这里拿到钱,钱就是魏北的命根子,是他和奶奶在这世上存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如果那天魏囡没有流鼻血。如果魏忠国没有惊慌失措。如果奶奶没有喊出那声造孽。
魏北绝不会打开钱包。
可这世上绝无如果。
太阳很好,鲜血顺着魏囡漂亮的花裙子往下滴。上边刺绣的白花染红,艳得刺眼。
魏忠国慌乱抱住她,手足无措地从兜里掏出卫生纸。可那血啊,怎么都止不住。
魏北傻傻地看着魏囡,魏囡也看着他。阳光笼在魏囡稚嫩的脸颊上,散发着不自觉的蓬勃生命力。她才六岁。
多好,多小的女孩。
魏忠国忙成一团,魏北不知该怎么办,魏囡懵懵懂懂地叫了声:“哥哥。”
那应当是很致命的声音。
魏北渴望的东西,都在这声哥哥里。
魏囡患有白血病。魏忠国说。
奶奶流着眼泪,骂人的话突然没了,她僵硬地盯着魏囡,模样有些滑稽。
然后大呼一声:报应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