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溜烟走了,张昂蹙了蹙眉,又有些失笑,这才与魏国公夫人说起话来:“柏娘过几日要去崇文馆进学了?”
魏国公夫人对着已经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的儿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下来,笑着点头:“是了,也不知怎么,她投了怡宁公主的眼缘,被挑了做伴读,过两日就要去进学。”
怡宁公主,张昂不由地想起那个向他淡淡一笑转身走了的身影,小小的人儿却有着一双冷清清的眼。
他不禁道:“听说这位公主殿下从前甚少露面……”
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些事他素来都不关心的,也从不过问,不知怎么的今天却是问起来了。
魏国公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事关柏娘,她点点头:“可不是,还是这一次宫宴上我才见到,与柏娘一般年纪,照说也该是如太康公主那般的,只是……却不知为何对我们府里格外不同。”
她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你阿爷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能关起门来安安生生过日子已经很好了,我原本也不想让你妹妹去崇文馆,只是现在看来也由不得我们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昂沉吟一会:“阿娘放心,还有我呢。”
魏国公夫人欣慰地笑了,点了点头:“阿娘知道。”
上了翠鸾车,李丽晗让木香帮自己解了大氅,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丁香把挂在四角的银香薰花鸟囊里填上香塔,在一旁踞坐着有些犹豫,几次张嘴又还是低下头去。
李丽晗已经瞧见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丁香这才大着胆子开口:“殿下为何要挑了魏国公府二娘子,方才婢瞧着魏国公夫人分明是不大愿意,倒不如另选了别的府里的娘子……”
丁香的意思不说李丽晗也明白,魏国公虽然也是紫云阁名臣,却始终只是一介武将出身,在这太平盛世武将如何及得上文臣,何况他又不似卫国公程钧那般手握重兵,只是挂着个镇军大将军的闲职,这些年魏国公府与别的府里来往甚少,实在算不上是有权有势。
她轻轻抚着暖烘烘的手炉,嘴角一缕轻笑:“不必了,就是她好了。”
她不曾忘记,兴元十二年,圣人下诏改封越王为魏王,令居武德殿旁听殿议,东宫局势陡然紧了,连同朝中诸臣都人心惶惶,或入东宫宴请,或登魏王府为宾客,满朝文武一夜之间仿佛都有了主意,到了兵谏之时,几家欢喜几家愁,却没人能预料到最终的结局。
李丽晗那时并不知道所有的事,她只是日复一日在安国公府里,只是听下人们说起长安城里种种,听来安国公府里惶惶不安讨个主意的夫人们说起宫中的动向,再就是偶尔能够见一面的骆瀚如不经意说起的一两句,大概揣测着这些。
别的或许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她却知道,魏国公府全然没有被卷进去,从太子与魏王之争最初,魏国公府便一直不曾参与进来,太子几次让骆瀚如宴请魏国公张保良,他却总是婉拒,以至于太子在圣人跟前进言,魏国公劳苦功高,又是品行磊落,想以魏国公为东宫太子少保,却被圣人拒绝了,笑言张保良那性子粗鲁憨直,领兵作战倒还勇猛,当个文绉绉的官却是不合适。
不久魏王也进言,举荐魏国公府世子张昂为金吾卫右将军,圣人同样不允,谏书留中不发,不了了之了。
就这样,魏国公府成了在那场漩涡中保全下来不多的贵府。
李丽晗从前不过是疑惑为何魏国公府会是如今的情形,现在想来却是越发觉得魏国公或许真的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在圣人心中大概是另有一番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