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姊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嘴上可不服输,嘟着嘴,嗔道:
“那你也不说,我怎么知道粥烫不烫,嘴巴可是长在你身上的。”
一直在旁悄然旁看的安淇这时走过来,轻声道:
“妹妹,你歇歇,这事我来吧。”
朱姊然从小没有照顾过别人,对于这事的确不在行,看到来了救兵,她当然乐于放手。
安淇坐在任平生面前,轻轻撩起发梢,用调羹搅动碗里的热粥,让空气充分交换后,再从碗边缘那一圈,把热量散的最快的粥搅了一勺,还很仔细地在嘴边吹了又吹,亲自确认粥的温度适宜后,这才把调羹伸过去。
安淇的这些所作所为,效果果然显著,粥的温度即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而失去风味,任平生来者不拒,一口一口吃得十分香。
要换平时,任平生可能还会考虑一番,自己在朱姊然面前接受安淇的照顾是否妥当,但今天的他,显然不想让这些琐事分心。
重生这一回,不就是为了创造崭新的人生吗?
如果还活在过去里,还活在别人的评价里,还活在自己的纠结里,那么这一回等于白活了。
而经过左筱潇那桩事后,任平生看得更开了。
人生在世就应当畅情爽意,自己爽,最重要。
朱姊然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淇的动作,这段时间,两人一起轮流照顾任平生,她对这个举止温柔大方的大姐姐很有好感,虽然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子,而且很会照顾人,也乐于照顾人。
只不过,安淇虽然自称是任平生的表姐,但从两人互动默契的样子来看,却似乎有些超越姐弟的情愫在内,他们究竟是何关系呢?
朱姊然性格虽然爽然直率,却不是个莽撞马虎的人,她只是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边若无其事地和安淇聊着天,场面十分和谐。
安淇伺候任平生吃完一碗粥后,任平生还想要吃,却被安淇拒绝了。
“医生说了,少量进食,你不能吃得太多,我把粥放在护士那里,晚上你如果饿了,让她帮你用微波炉热一下,你自己可以吃得来。”
安淇这样事无巨细地吩咐,如此周到贴心,任平生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照办。
任平生的情况已经差不多,晚上不用人陪护了,所以一切收拾妥当后,安淇和朱姊然就先撤了。
两女走后,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任平生脑中里却思绪联翩,安静不下来。
经过这次燕京之旅,包括与左筱潇重逢又分开的事实,给了任平生重生以来最沉重的打击,给事业稍有起步的他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也让他认识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前世的任平生,缺的是钱,在几个土豪同学面前丝毫没有竞争力,灰头灰脸地收场;这一世的任平生,虽然不缺钱,但在京城恶少面前,也讨不了任何便宜;更别提开着宾利雅致的黑衣男,那简直是踩着任平生的脸碾压过去。
差距在哪里,不在于钱,而是阶层。
这个社会,并不像任平生重生之初想得那么简单,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做到的,还有一个冰冷的现实叫做“阶层鸿沟”。
阶层无处不在,每一个阶层和下一个阶层之间,都有着等级森严、难以跨越的鸿沟,每当下一阶层想要向上攀爬时,都会受到上一阶层毫不留情的痛击,让你认清不同阶层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任平生在前世参不透的那个问题,其实答案早就摆在那里。
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左筱潇,与平民子弟家庭出来的任平生,两者之间的阶层鸿沟远比任平生所想的要更为深,他们俩之所以无法走到一起,不仅仅是任平生选择错了路,也不仅仅是他没有努力去追求,而是他们俩从头到尾就不适合在一起。
命运给每个人都安排好了礼物,从他(她)下来时已经打包装好,直到死去时才完整收到。
对于左筱潇而言,她的礼物是社会地位高、受人尊重的父母,高尚社区的大房子,每年定期的海外旅行,可以选择自己的爱好作为工作……
对于任平生而言,他的礼物是依靠微薄退休金养老的父母,期待拆迁的老房子,最大的旅程在国内,工作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家庭……
这两人原本理应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只是阴差阳错地在那一段时间里相遇,但大学那四年,只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交集,超出这个距离,两者只会越拉越远。
对于左筱潇而言,毕业前选择分手是再聪明不过的选择,她的人生不会因此蒙上阴影,只会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向更美好的远方。
而任平生用了两世人的时间,才参透这一点,却也为时不晚。
鸿沟既然已在那里,去祈求、去哀怜、去幻想,非但无济于事,而且徒增笑料。
任平生不想临渊羡鱼,也不要退而结网。
作为一个重生者,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鸿沟有多大,踏破;鸿沟有多深,踩平;
没有谁可以主宰一切,也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这命运的礼物,我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