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穿越”是那么让人心驰神往的奇遇，多姿多彩的异世界就展现在了眼前，充满着无限机遇的美好未来也在等待着自己，崭新辉煌的人生即将启程……可为什么，等待着自己的，却是毫无来由的牢狱之灾？

少女想不明白。

她只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恶意，切实地蕴绕在自己身边。

“唉……真是莫名其妙……”

少女心情沮丧地抱怨了一声，殊不知这一声叹息，似乎是惊动了隔壁的“狱友”，很快从两边的墙壁后边，传来了阵阵低沉嘶哑的咆哮声……最初少女还是很害怕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很可能是怪物的狱友，给她的压力，还不如越发饥渴的肠胃。

尽管她貌似不进食不喝水也不会死。

少女被困在这处阴暗的牢房中，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按理说三天不喝水她就应该香消玉殒了，等到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隐约有一丝不安的感悟——说不定，自己的身上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至少……和正常的“人类”已是大不相同。

难道自己要一直被囚禁到精神失常吗？

这里不禁限制了少女的人生自由，更要命的是，对于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而言，彻底断网一个多星期真的是无比难受。迷茫之间，少女也不禁在想，这种折磨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停止？可即使自己获得了“自由”，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毕竟，从那些狱友的动静就能猜到，这个世界似乎没那么和平；另一方面，少女现在的处境是“囚犯”，谁知道牢门被打开后，迎接自己的是自由，亦或者是断头台？

——吱嘎。

从少女的头顶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那是生锈的铁制机关艰难开启时候的动静。少女抬头看去，发现自己牢房顶端的天窗，居然被人打开了，在那窗口处，能清楚看见一名身披复合式甲胄的人影。

少女呆呆地看着上方的不速之客，而对方的表情虽然被头盔所完全掩藏，但从他略显呆滞的姿势来看，显然对方对于牢中的囚犯，也有些意外。

“真少见……你竟然还没有变成活尸吗？”

骑士率先开口，向着下方牢笼内的女孩问道。

他先前听到了下方监牢内的抱怨声，也只是以为，那里被囚禁着一名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活尸，出于半分同情半分责任感，他打算解救出对方……可谁能想到，在这遍布活尸的地界里，对方却还保留着完整的人类模样。

而且看少女的模样，皮肤白皙身骨瘦弱，别说舞刀弄枪了，似乎连农活都不怎么接触，恐怕在被抓到这不死院之前，她是个身份高贵的贵族吧？

放这样一名弱小的少女出来，真的好吗？

这样的念头在骑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个否决了——这里是不死院，少女是不死人，假使少女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欲望，舍弃了希望，早已经成为了那无数活尸中的一员。少女能维持着的人类姿态，已经是最好的例证。

骑士本来想直接将钥匙丢下来的，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从天窗处跃下，落到了少女的牢房之中。（注1）

“你是谁？”

少女怀着些许戒备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骑士……虽说，如果对方心怀不轨自己也反抗不了就是。

“我是来自亚斯特拉的奥斯卡。”

近距离观察少女后，奥斯卡发觉自己最初的看法还是太保守了——眼前的少女，虽然精神显得很是萎靡，但她的外表几乎看不出任何老化干瘪的痕迹！要知道，不死院据说至少十多年不曾有外人进入，这么多年下来，这名少女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局部老化的现象，与正常人完全无异。

“你……你真的是不死人吗？”

对方是女性，奥斯卡不可能鲁莽地上前去“检查”，只是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如果不是不死人，少女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死人？那是什么？”

“嗯？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了吗？”

奥斯卡略感意外，但是转念一想有觉得理所当然。哪怕是正常人，面对一些避之不及的回忆，都会本能地将其遗忘、雪藏，何况是本就灵魂与记忆不够稳定的不死人呢？看少女的容貌仪态，相信过去也是大富人家的千金，一朝跌落至谷底，她能够保持着旺盛的求生意志，已经是极其不易了。

“无妨，这些东西，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想’起来……嗯，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很多都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身处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少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好在不知为何这名叫做奥斯卡的骑士非常好说话，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搪塞的说辞，“我的名字是【弦歌】，姓氏是【谣】，来自遥远的东方。”

“你没有舍弃掉姓氏吗？”

奥斯卡语气中带着一丝古怪地看着少女：“你还期盼着能回到曾经的家庭吗？”

不死人是回不了头的，也不会有任何人类愿意接受这些随时会散播可怕诅咒的混乱之源。奥斯卡本人也是亚斯特拉的贵族，可自从他成为了不死人之后，曾经可靠的家族恨不得将他的一切过往痕迹都在族谱上抹除……正因为如此，奥斯卡也坦然地舍弃了自己的“过去”，如今的他，只有向着希望渺茫的未来前进这一条路。

少女【谣弦歌】并没有多做解释，不过奥斯卡随口的一句话却是意外地刺痛了她的心——回家……自己还能够回家吗？

“你有过战斗的经验吗？”

“没有，但我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那好，这些你拿着。”

奥斯卡忽然从自己的“背后”摸出了好几件物品——一把铁剑，一双手套，一件破破烂烂带着些许异味的皮甲，以及一张简陋的盾牌。

“……多谢了。”

谣弦歌没有多问，很干脆地将那件皮甲往自己身上一套，皮甲上还带着发霉的气味，但眼下总比自己原来的这身便装更有安全感。

“胸口有些紧……”

“呃，抱歉，我这里也没有合身的装备。”奥斯卡有些尴尬的避开了视线，“等去到了罗德兰，也许就能见到商人了吧？”

捡起铁剑的刹那，谣弦歌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的脑海中自发地浮现了几段自己舞刀弄剑的片段，铁剑掂在手中，好像随时都能够将这几段记忆重新演练出来。

“怎么了？”

“我……似乎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熟悉剑呢……”

“哈哈，很正常~我们不死人的记性一向不太好，忘记这个忘记那个是常有的事——不用在意，还记得如何挥剑就行了！”

问题是这段记忆、这份经验，来的太诡异了啊……

谣弦歌也是苦恼，这种心头事又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向奥斯卡坦白。不过很快，当她走出了牢房后，便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事情了。

她看到了隔壁牢房的“狱友”。

“这便是……活尸吗？”

谣弦歌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些许害怕，身为一个女孩子，她实在很难接受自己变成那副干瘪瘪的干尸模样，尤其是那些活尸的行动模式，切实地体现了何谓“行尸走肉”。

想了想之前奥斯卡所提到的一些“常识”，谣弦歌强迫自己将些许有的没的的念头压下——能恢复肉身和记忆，避免活尸化的【人性】，听名字就像是一个挖好的坑。

“机会难得，在遇到真正会给你带来危险的敌人前，就先拿他们练练手吧。”

“杀了他们吗……”

按照奥斯卡的说法，这些行尸走肉一样的“活尸”，与自己一样，都是“不死人”，即使被杀死后，过段时间也会重生。明白了自己与这些敌人的立场其实是相同的之后，谣弦歌也能理解，为什么不会死亡的“不死人”，会被视为诅咒了。

见到陌生人接近，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活尸，本能地做出了威胁的动作。谣弦歌没有理会对方的威吓，架起了盾小心接近着对方，发觉自己的威吓无效的活尸见状，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嘶吼了一声，便举起手臂，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向着谣弦歌冲来。

——duang！

少女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扛盾的左手受到了冲击，阵阵发麻。虽然对方只是空手，但是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如果没有防护地挨上一拳，只怕以谣弦歌这幅软弱的身躯，铁定不好受。

可在奥斯卡看来，这些凶悍的活尸，算是最没有威胁的敌人。

谣弦歌心中感慨了一声，提剑刺进了空门大开的活尸的心口，结束了它“这一次”的生命。

当活尸倒下的时候，谣弦歌忽然看见有些许白色不明的物质从尸体中飘出，不由分说地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恐惧不安还未来得及占据她的心灵，一种无比充实满足的快【哔】感，便从心底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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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奥斯卡同学没有跳下来，一会就会被大屁股给锤下来了……嗯，捡了一条命。

02

不死人没有进食的需要。

对于正常的生物而言，日常活动所需要的能量，大多通过“进食”的方式摄取，但这种运作模式并不适用于不死人。一个不死人吃下肚子的食物，即使完全分解后，产生的能量对他们而言依旧是“废物”——真正能驱动这一台“机器”的能量，只有灵魂。

“灵魂，就是不死人力量的来源，同样也是我们的原罪。”

“……原罪？”

“你刚才吸收了灵魂后，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谣弦歌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幽幽地回答道，“想要更多的灵魂。”

“这就对了，灵魂对于不死人的非凡意义，使得它成为了不死人的第一诉求。这种发自本能的渴求，十分容易就演变成贪婪，进而无数的不死人会抛弃尊严，不择手段地猎取灵魂……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灵魂对我们的意义，不是‘金钱’，而是‘水’——没有灵魂，我们就活不下去！”

“因此，我这样的存在，才会被流放到这里吗？正常人只需要喝水，而不死人……只能够饮血？”

“正是如此。”

奥斯卡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

“不死人的生存方式，就只要一种——不断狩猎杀害其他的存在，掠夺他们的灵魂。而这其中收益最高，最有效率的，便是对同类下手。传说中，有一群不死人更是自甘堕落，选择与深渊的大蛇签订契约，专干这种害人的勾当……千万记住，以后如果遇见一个带着鲜血色彩的手套，全身黑色重甲的家伙，什么都别说，要么逃，要么杀。”

“不由分说，直接杀吗？”

“嗯，吸魂鬼都是坏东西。”

奥斯卡回答地斩钉截铁。

……

从牢房里出来后，遇见的便不再是几乎无害的活尸囚徒了，时不时路过的那些游荡者，、脚步蹒跚，可他们的身上都还穿着着铠甲，手中的武器即使锈迹斑斑，弦歌小妹也是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力量比起这些活尸，还是要差上不少的。对付那些空手的囚徒，谣弦歌举盾的时候都感觉有些吃力，去招架那些明显要强壮不少的活尸士兵的斧头，就更危险了。

“你的力量太弱了。”

尽管少女的身手比起他所了解的“贵族大小姐”的平均水准强出很多，在攻击、防御、招架的时候，也不像很多新人那样光顾着上身的动作而忽略了全身的协调配合，确实如她所言，是学过一些“防身之术”的底子。然而她天生的体能与力量比较弱也是无法回避的事实，对付普通的成年男性也许还行，可这些活尸，不知疼痛不畏死亡，很多以“人类”为假想敌而设立的战斗技巧，实际上是大打折扣的。

“接下来的路，没有特别情况我就不出手了，你尽可能多击杀敌人，获取灵魂。希望在到达篝火前，你能积累足够的灵魂。”

奥斯卡也很苦恼。

他知道，那只可怕的恶魔，一定守在离开不死院的必经之路上，原来他救下少女，其中多少也有着寻求帮手的想法。但让他很无奈的是，少女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子，战斗力也就比普通的成年男性略高一些，不会魔法也不会咒术。真的让少女去面对那样强大的恶魔，结局只有死亡。

当然，少女肯定对前方的危险知之甚少，完全可以隐瞒这些信息，到时候让她作为靶子，吸引恶魔为自己创造机会……但这种行为，绝不是一名身负荣耀的亚斯特拉上级骑士该做的，奥斯卡穿着的这一身铠甲，不允许他行此卑鄙的手段。

“呜哇！”

沉思中的奥斯卡，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定睛一看，发现那位来自东方的少女，正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臂，一柄锈剑贯穿其上。不过，伤到了她的凶手，此刻也已经倒在了地上，连接着躯干与头颅的脖子，足足被切开了四分之三。

“不是给你盾了吗？为什么不用？”

“哈……哈……因为我完全不会啊……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学过使用盾牌，所以我就想，与其强迫自己使用不擅长的武器，不如解放左手，用两只手来握剑，这样多少也能弥补一下我力量上的弱势。”

“……造物主给了你两只手，你全用来握武器，我觉得你还真有种。”

亚斯特拉的骑士，一向的传统都是一手武器一手盾，即使有个别人天赋异禀，力量比旁人更强，也很少会抛弃这种传统。在奥斯卡看来，放弃防御，用双手握持武器，是野蛮人的风格。

但是……再优良的传统，如果不能在特定环境下发挥正面的意义，那也没有推崇的必要。奥斯卡早就不是当初死板的小骑士了，自从成为了不死人后，他经历了很多事，在看到少女“胆大妄为”地选择了这般鲁莽的作战方式，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

他自己也只是一叶在风暴中苦苦挣扎的小舟，何来的自信，去评判别人呢？

“给。”

奥斯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递给谣弦歌。

“这是什么？”谣弦歌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瓶中泛着橙黄色泽，隐隐闪光的奇妙液体，“感觉是很珍贵的东西。”

“别管那么多，受了影响行动的伤，就喝一口瓶中的液体。”

是类似于各种游戏里的“红瓶”一般的药剂啊……

谣弦歌轻轻地抿了一口这疑似果粒橙的谜之液体。

随着“药液”从食道流入胃中，一股暖流瞬间从谣弦歌的腹部升腾起来，从她的血管和经络扩散到了全身，一时间，仿佛四肢百骸中的寒意，全部被驱散体外。

——味道酸酸甜甜，怪好喝的。

而少女原本几乎被砍废了的手臂，一口“果粒橙”下去后，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伤势，也就两三秒的时间，伤口居然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任何的疤痕影子。

“你先拿着吧。”

见到谣弦歌要将瓶子还给自己，奥斯卡摇摇头，说道：“这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是这样吗？

少女倒是觉得，这样高效的疗伤药剂，应该不太会是大路货……不过算了，既然奥斯卡都那么说了，过分深究反而拂逆了他的好意。

有了这一瓶高效的“恢复药”，谣弦歌接下来的探索旅途一下子顺利了很多。之前少女面对活尸士兵，畏手畏脚，施展不开，这下有可靠的战后恢复手段，连带着谣弦歌的胆子也放宽了不少。而这些活尸士兵，虽然狂怒的三板斧破坏力惊人，但毕竟神志不清，套路很死，在付出了几次受伤的代价后，谣弦歌慢慢地也把握住了这些士兵的节奏。

很直接，看到你，举起武器嗷嗷嗷就这么冲过来了……

谣弦歌的应对方法，就是身体横向侧移，避开正面袭来的攻击，然后对着躲闪不及的几个莽夫上去一套素质三连。由于这些活尸士兵压根就不留几分力，莽攻落空之后，都是空门大开的状态，谣弦歌可以淡定地对准他们身上没有甲胄覆盖的部分攻击。

不用分心在防御与格挡上的少女，现在只需要做的，无非就是辨认敌人的攻击方向、回避敌人的攻击、然后痛打落水狗……当然，她也清楚，这种战术也仅仅只能用于现在这样“悠哉”的环境下，但多多少少提起了少女的自信心。

这些面貌可憎的活尸……被砍了，也会死！

……

“那里便是我之前所说的‘篝火’……对我们不死人而言，那就是避风港，而你想要将积攒到的灵魂，用于强化自身，也需要在篝火处才能进行。”

从晦暗的地下牢中一路拼杀，终于来到了地表上一处空旷的广场，远远地，少女便顺着奥斯卡的指示，看到了他所说的“篝火”。

“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处的‘篝火’，连通着传说中的初火，当你点燃它的时候，你所在的‘世界’将会重置，此前被你所杀的怪物都会重生……相对的，篝火会记录下你的旅程，当你死亡之后，你会重生在自己最近一个点燃的篝火处。”

“世界……会被重置？”

“没错，包括怪物，包括我。”

奥斯卡大步上前，将手伸向了篝火中斜插着的锈剑。

“等等！你……”

“前方有一个强大的恶魔，现在的你还太过弱小，我不能带你一起冒险。”

随着“篝火”出升起了火焰，火舌顺势卷上了奥斯卡，这名骑士的身躯，在火光中逐渐变得朦胧。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头，但凡间早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如果你放弃回头的机会，那就只有变得更强，通过恶魔的试炼，前往传说中神明世界【罗德兰】，去寻找我们不死人的使命……”

“在那里我能找到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