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奥卡德腹地的某处墓园。
即使已经无数次目睹死亡,乔尔将军仍旧对死充满敬畏。
走在墓地中间的小路上,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冰冷墓碑。距离那场残酷的内战结束已有一年,可关于那场战争的噩梦却仍然盘踞在乔尔心头,挥之不去。每个月,乔尔都要访问这座安葬着内战死者的墓地,为战争中的牺牲者献上一束鲜花。
乔尔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死在那场战争中。但单单是葬在这处山腹墓地中的骨灰,就超过八千人之数。
年迈的将军走到一座白色的墓碑前。他将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放在那里,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微笑。
“我来看你了,我的兄弟。知道吗?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最近也到你那边去了……如果你见到她,可得代我好好训她一番,”将军说着,眼中悲伤之色渐浓,“我也很快,会到你那里去的。再等我一段时间。”
千年以来,名叫奥卡德的国度永远在内战和统一之间不断轮回。偶尔有一位强有力的领导人横空出世,也无法将秩序在自己死后延续下去。人们说,一个团结的奥卡德足以席卷世界,但奥卡德人却从未团结。这也许就是奥卡德这个国家的宿命。
“您太悲观了,将军。”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将军身后响起,“国家需要你的日子还很长。”
将军身子一颤。仅凭声音,他就足以辨认出站在他身后的人谁。说到底,整个奥卡德能无声无息来到将军身后的人屈指可数。
将军转过身去,深躬行礼。
“总帅。……议长大人。”
而奥卡德联邦的最高领袖,尼古拉斯贝斯特却坦然接受了将军的称呼。他依旧身穿简朴的灰色布袍,目光如炬。
“就叫我尼古拉斯,乔尔。我不喜欢你们这些老朋友喊我议长。”
“是。”得到了尼古拉斯的允许,将军直起身来。
尼古拉斯看着将军头上的白发:“乔尔,你真的老了。这两年,你可真是老了许多。”他的目光飘向将军身后的墓碑,“我理解你的悲伤。没能更快一点结束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是我的责任。”
乔尔摇头:“您是我等的救世主,尼古拉斯大人。如果没有您,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尼古拉斯摇头:“然而人们眼中,这也不过是更长轮回的一个阶段罢了。我的寿命终究有限,一旦我不在了……”
乔尔张了张嘴,想安慰他所敬佩的总帅几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两人之间讲客套话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两人走过墓地的小径。
“这不是你第一次单独来这里了,乔尔。”半晌,尼古拉斯问道。
“很安静,很适合让死者安息的地方,尼古拉斯大人,”乔尔由衷的说,“我死后,希望大人能允许我葬在这里。和我的兄弟们一起长眠。”
这座巨大的墓地隐藏在山腹的阴影之中,远离都市和村落,十分幽静。曾有人提出这会给省墓者带来不便,但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却坚持说,只有这种幽静之地才适合成为死者最后的归宿。
果然,听了乔尔的话,尼古拉斯微微点头。
“你必将如愿以偿,将军。以尼古拉斯贝斯特之名向您保证。”
“那多谢了,尼古拉斯大人。”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
“对了,尼古拉斯大人,”忽然,乔尔仿佛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我记得,今天的议会会议需要您主持……您得赶紧……”
“我已经派遣了我信赖的部下代我召开,”尼古拉斯笑道,“我还给他们换了一个更适合开会的地点,而不是呆在议院里。”
“这样好吗?”乔尔一惊,“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却不在……议员们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