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患怔忡一下,心中的气竟消了,仰头出了一阵神,微微气喘着躺回原位。
场面一度死一般的沉寂,似乎整个夜晚,除了由远及近传入耳中的虫鸣与浅风,全无半分生机。
花娘子也保持闭口不语的姿态,只是依靠在一棵柳树的树干下,眯眼瞧着微风吹动杨柳枝条,似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不知沉寂了多久,周患忽然再次开口。
“没爹要,没娘疼,姐姐不在,整日有一群师兄师哥催着你练武修内,除却那次出山去见识了一次赤墙巍巍的恢弘侯门,还未见过世面呢。”
花娘子继续看着柳叶枝条,“你说,我是如何过来的?”
周患不语。
花娘子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着黑暗静寂的天空道。
“这么多年来,我师父,不,我娘说,我爹是个负心人。”
眼神如痴如醉,脸颊笑靥如花,唇角倔强的保持着上翘的姿态略微颤抖。
“那次逼着大师哥与我饮酒,他拗不过我,喝得多了。你别看他名誉天下前十,借着我娘的噱头定了个天下前六人‘一花’的名头,那酒量还不如我一个女娃娃。”
“三两口就醉了,他说,我爹爹是扫雪客,叫赵疏离。”
“我从没敢相信,那个天下第一的人,那个久居探雪城中被整个江湖称颂的城主,那个雨仪师叔的丈夫,会是我的父亲。我,不想认他。”
周患顿了顿,强忍住哽在口中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抛弃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我凭什么要认他?”
“我知道我娘不想生下我,要不然,她怎么会以医家秘法留我在腹中那么多年……她已经有了两个姐姐,已经被那些人笑话了这么多年,她不应该生下我。”
“不应该让我被迫接受这些,不应该让我修行折花手!”
“因为有了内气,有了折花手,我想杀了他,杀了所有笑话我娘笑话我的人!”
这一次,周患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压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赵城主,不是你爹爹。”
“什么?”花娘子的声音忽然的变得尖锐,柳条一阵轻摆,她整个人也电射到了周患的身前,“你再说一遍!”
周患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我……我知道的,仅限于此了。”
花娘子瞪大双睛。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她突地一脚重重的踩在周患的腰间伤处,“你和周夜城一样,只会胡言乱语!大师哥不会骗我!”
周患一咬牙,并未发作,尽管痛的周身肌肉都随着这一脚而不断痉挛震颤,他还是忍住没有喊出口。
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苍白的面庞涨的发红发紫,剧烈地咳嗽开始牵动全身的伤处一齐迸裂,血水登时淌出。
花娘子依然不依不饶的踩在伤处,香腮鼓胀,眼中写满了狰狞的气愤。
“你是在为他辩解,你是在为他开罪!一句不是就能掩盖他这么多年对我娘绝情了吗!我不信你!”
周患牙关紧咬,腰间仿佛被一根钢锥毫不留情的直插入骨髓,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