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州。
战后一派萧索之景,遍地红泥赤甲,全军将士在周患的统领下怀着沉重的心神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jūn_rén送葬。
打扫战场,整整十日。
此一战,沧北军损失军力在十万之内,但被拓跋无涯所屠戮的无辜百姓已超过百万之数。
周患并未和上面打招呼,而是直接传下令去,开启沧北粮库银库重整民生,修补破损的城关,抚恤百姓。
对于周患战后的一切动作,那位本应该站在领导位置的镇天王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候在野望城毫无动静。
周患也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这一态度,并没有感到惊奇。忙碌十日,有条不紊的将一切战后事宜处理妥当,才一得闲暇,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野望的请帖。
都狼城。
对于这个充满回忆写满故事的城池,这个生他长他的地方,周患心痛最甚,这场战争中令他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就是拓跋无涯血洗了都狼城。
熟悉的巷陌街道,充盈着风吹不散雨打不消的血腥气,徒步走在街道上,沿着早已镂心刻骨的路线,几个转弯,一座庞然府邸便映入眼前。
书着【座北侯府】四个大字的门匾上交织着蛛网,一如黏连在心底不堪回首却又渐次掀开的伤疤,恍然间记起那个夏日……那个怀抱襁褓的身影。
攀上还算干净的府门石阶,周患五味杂陈的轻轻一推,吱呀声中,门开。
上次夜袭都狼城,他根本没有接近这座已经有些颓败的座北侯府,就是因为他害怕接受,害怕想起,害怕自己一个失神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这一次,他攥着镇天王的来信,漫步进入,走过的地方只余下一颗颗滚烫的水斑。
穿过三道间门,周患跨入主厅,手指有些僵硬的在几张茶桌上拍了拍,激起积年的尘土。
镇天王来信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用通知,在寻遍大半个都狼城后,云冲,苏瑾妾,卓幼安,次第找来,徐烨则是另被周患安排要事,并未在列。
因为违抗军令私自动兵而挨了军棍,关了禁闭的孔太飞黑着个脸跟在后面,除了卓幼安,其他几人在穿过有些破败颓圮,枯枝乱叶成堆的连廊时,脸色都极为难看。
孔太飞抬手摸了一把眼角,像是解释的道,“军棍吃的,现在还他娘疼呢……”
云冲忍住五内的抽痛,回头看了二哥一眼,孔太飞看见那双眸子中已是血丝密布,通红一片,泪水止于眼眶。
苏瑾妾大踏步走在最前面,但从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以及侧脸坠落的两行晶莹,任谁都能看出,她在无声抽泣。
孔太飞终于难以忍受心中的剧痛,破口道:“都他娘带把儿的爷们,难受就是难受,忍什么?老子就是要哭!”
话音未落,放声痛哭。
云苏二人想到周夜城,想到从前,想到龙洐意,无不落泪,正在卓幼安甚觉惶然时,耳畔传来周患低沉的呼喝。
“哭个屁!座北侯府还没倒呢!座北侯更倒不了!”周患的身影仅仅在空中一闪,残影浮动,已到了孔太飞身前,他流着泪狠狠地给了孔太飞胸膛一拳。
“都是你,把老子给气的!”说着,他不动声色的把泪花一擦,又是“咚”的一拳捶在孔太飞的身上,恨恨的道。
“都他娘的把眼泪抹了,还有卓副将在这,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脸?”
三人忙不迭地引袖拭泪。
此时的卓幼安唇角脸颊上还有几分青紫,手腕手肘横布深浅不一的伤痕,都已结了痂。